“不-知-道-量-啥?”三月哽咽着,六月咽了口唾沫,她也不知道要量啥。
“量杯子,量缝儿,我拿纸干什么,就是要告诉你什么叫严丝合缝。”
三月再次踮起脚,把纸伸向杯子,上下左右的比划着。
啪的一下,佟仁一巴掌打在三月的手上。“缝儿,知道啥叫缝儿不?你他妈的就知道吃,就知道哭,量个杯子都不会,看着。”他抢过三月手里的纸插在两个杯子中间,作业纸滑落下来。“不能有缝儿,知道不?再摆。”
九岁的三月很是瘦小,因为家贫,因为家暴,她和二月都远不如同龄的孩子个高壮实,也胆小似鼠。此刻,她努力的踮着脚,仰着头,努力的摆着木架上被佟仁一次次打乱的所有。
“记住,你是有妈生有爹教的,和那些没爹养的人不一样。”一早起,六月家的空气就这样凝固着,屋里很静,很闷,除了佟仁的吼叫,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三月一遍遍的摆着,六月一阵阵的慌着。
“再摆十遍。”佟仁叉着腰,藏獒一样虎视眈眈。一条毛巾被三月碰到了地上,六月走上去刚想弯腰捡起,佟仁又是嗷的一声:“滚一边去。”吓得六月直接跌到了墙角,她眼睛都没敢眨一下就快速的爬了起来。
“你,记住了吗?”佟仁再次吼向三月。
三月摇了摇头,这一早晨她着实被整懵了。
“你哑巴了,摇什么头啊?”
三月又点了点头。
“点你妈个蛋,点,你的嘴缝上了?”佟仁举起了手。
“记住了。”三月低声说。
“大点声。”
“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
“会说话。”
“还会什么?”
“会点头。”
“放屁,还会什么。”
“不知道。”
“想,使劲想。”佟仁就是这样对待她们,常常的,无端的,不分早晚的,忽然就一声霹雳,吓得她们头脑短路,不知所措,吓得她们回过神儿来,立刻就惊恐地望着他,其实毫无缘由。就这样常年的惊吓使得她们的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心总是悬空的,人也是软软的,连走在路上,连在学校里,连在海里游着泳,听见闲杂的一声高嚷,她们即刻就慌成一团,且头重脚轻半天不能自已。她们怕死佟仁了,她们不喜欢他在家,更期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三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憋回去,给老子说,还有什么?”
“摆好杯子?”三月想了一下,望着佟仁犹豫着,诺诺着。
“怎么摆?”
“杯子把儿朝着门。”
“还有。”
三月又摇了摇头。
“再摇,再摇我把脑袋给你拧下来。”佟仁的凶暴吓得三月哭出了声。高秀叶再一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