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月28,除夕。一大早家里就开始各种收拾,这是大年初六之前最后的一次大忙碌了。扫院子,贴对联,贴窗花,挂灯笼。刘一鸣看着一家人忙碌的身影也开心的咧着嘴笑个不停,看完老爸贴对联,又去厨房偷吃奶奶准备的各种吃食,充分享受着当小孩子的乐趣。什么压岁钱,放爆竹还有新衣服新玩具统统没有一点感觉,但是这个氛围却是从来没体验过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姑姑,这应该算是年夜饭最完整的人员配置了。记事以后年夜饭都没有见过姑姑了。毕竟老传统是嫁人后不能在娘家过年的。现在人过年一家人凑齐都难,都到年根根了才放假,远的人买不到票就不回家了,虽然通讯发达了很多可以视频拜年了,但是隔着手机屏幕并不能体会到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年夜饭的温情。
天刚擦黑,就把家里各个地方的灯都打开,然后冷热菜齐齐都端上餐桌一家六口就位后,作为最小辈的我得挨个敬酒,然后收压岁钱,爷爷奶奶给的十块,爸妈还有姑姑给的五块,领完压岁钱的我不等奶奶叮嘱就一股脑都把钱塞进妈妈口袋里。最好笑的是姑姑也领到了压岁钱,每人给她十块钱,搞得姑姑一阵推脱“爸妈,哥嫂。我都上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给我发压岁钱。”
“只要没结婚就还是个孩子,给你就拿着”爷爷一锤定音了。
我虽然对姑姑啥时候结婚没印象,但是记得表弟赵大伟的生日是九零年农历五月廿三,因为家里刚开始不同意姑姑和姑父结婚,这个拉锯战怎么不得半年。算着时间姑父应该是退伍转业到单位了应该。
“美心,单位里有看得上的小伙么,有几家人到家里说媒了都。”奶奶吃着菜冷不丁的问了句。
“妈,急啥我才二十,早着呢。再说现在都自由恋爱,你就别操心我了。”姑姑赶紧回应,想把奶奶给她相亲的想法打消。
我看了看姑姑,发现她面色并没有啥变化,那就是肯定还没有和姑父见面。明年这时候家里肯定会因为他们的事情鸡飞狗跳了,我还真想看看一向听话的姑姑到底是怎么和爷爷奶奶刚到底的。
轮流敬酒完毕奶奶和妈妈就去煮饺子,饺子里会包着壹分贰分伍分的硬币,谁要是能吃到了就意味着明年能发大财。奶奶会偏心的多给爸爸捞几个,六个人包九个硬币每个人碗里都会分到,因为饺子都是奶奶包的,她自己肯定认识,不用等结果我都知道爸爸碗里三个,我碗里两个,然后其他人每人一个,小老太太的心思一眼就能看的透透的。后世我有了儿子后才和奶奶把这个事情说破。那个时候奶奶已经快九十岁了,一切都看得透彻了,偏爱起老爸更是不做一点掩饰。吃完饺子一家人围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没多久我就顶不住在奶奶怀里睡着了。
或许是小小的脑瓜并不能长时间维持我这个四十岁的灵魂,穿越过来的我思维就像做梦一样的陷入沉睡,偶尔会通过眼睛传递的画面接收到些外界信息,但是没法发出指令影响身体,回忆和现实就像是手机里的相册,有图片有视频一幕幕的记录了下来,可是又无法改变,可能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人这些事自己无法改变,第二次经历后并没有多大的悲伤,反而感觉放下了许多。此时的我就像是在没开灯的夜晚,翻着手机相册一样,把记录的各种碎片在记忆里拼凑组合,看到了家人,亲戚,同学,朋友,各种人和事越来越清晰。忽然的就像是天亮了一样,神魂附体,眼前一片雪白。
“小鸣别发呆了,赶紧下车,门打不开从窗户跳下去。”妈妈董珍急切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听着老妈的声音,我瞬间回到了现实。左边的老妈奋力想给我从车窗上推出去,右边老爸一脸严峻的控制着车子,
没错老爸在右边开车,这是一辆右方向的二手进口货车。
“我靠!”根本来不及多想,我直接越过老妈,拽起车门锁的开关,一拉一推飞速下车。跑到路边扒拉开厚厚的积雪,抱起一块大石头就向着正在缓缓向下滑动的车子跟前跑去。没等老爸吩咐就直接往前轮后面一放,石头卡住车轮后发出“咯噔噔”的响声,然后缓缓止住了下滑趋势。二话不说又去抱了几块石头每个轮子都给卡住后才松了口气。
这也是上辈子我们一家人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大年三十,大雪封山,我们一家人开着破旧的二手货车。在快到山顶的时候那个长长的大坡上,由于路面的积雪被压得瓷瓷实实,刹车根本就是个摆设,只要翻过这个山头,山南的路况就好了很多。可是眼前路中间停着一辆打滑了的桑塔纳。老爸嘴里骂着撞死他们,可还只能慢慢减速想停车,车是停下来了但是刹车没用还在大坡上,车子就一直往后滑,滑出了五六十米。老妈急得想先让我下车,结果门锁的开关都没拉上来,死活打不开车门。我当年就是跑下去然后听从父亲安排路边摸了石头卡住车轮子才救了命的。
“爸,妈。没事了,你俩先下车吧。”我大声招呼着父母下车,如此刺激的事情又一次重演,让我感觉很兴奋。
“前面那个司机肯定是个SB,老子大车都开到这里了,他个小轿车还能打滑。”一下车老爸刘大江就骂骂咧咧的。
“老天保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一家要交代到这里了。还好小鸣机灵”妈妈董珍抚着胸口还是惊魂未定。
“妈没事,下雪车打滑正常事,你要相信老爸开车的技术。”我赶紧安抚老妈。
几十年后这件事情我仍然是记忆犹新,包括处理方法都是历历在目。
“爸,咱俩去前面看看那个小轿车,他不走我们也走不了。咱去搭把手把他们推走了也好早点回家。”我跟老爸说道。
“管他们死活。”老爸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带着我一起往前面走去。
走到他们车跟前后老爸冲着小车司机说到:“这三十多里翻山路都快走到头了,咋还能在这里给出问题。”满脸的鄙视和质问。
“哥不好意思,我这是看着快到山顶了,换了个档就打滑了。”那位司机一脸不好意思的说。赶紧给我爸递了根烟“还害得你们过不去。差点滑到沟里。”
“哎,就你这臭把式还敢在大雪天开车翻山。车上几个人?”老爸接过烟问道。
那个司机赶紧回答:“我这也是一家三口回家过年,娃才半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