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赟醍醐灌顶,不亚于上次宋老太爷罚跪他那次,他的想法始终过于片面,甚至可以说幼稚得可笑。
他终于知道大伯为何不赞同,也知道自己爹为何说谁拳头大支持谁了。这是帝王和百官的博弈,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帝王是想改革记账方法,但这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记账方法罢了,这是掀翻了以往的制度。如宋少秋所说,数字简单、利于记账、方便、快捷,正是由于这些优点,账目稍微有一丝变动便能清晰明了的看出来。
每年朝廷拨付下去的银子,很多账目只写了些大概,根本写不清楚,拉拉杂杂一长串,户部里有很多陈年烂账。但若是换为阿拉伯数字,一个铜板都记录在册,一笔账合不合理便清晰明了,有没有巧立名目一查便知,官员还怎么敛财?
而且观仁宗帝的作风也不像是简单的改革账册这般简单,后面肯定会有大动作。一步退,步步退,无论哪一方都不能后退一步。第一步输了,气势也就弱了。
大伯对此事是抱有消极心态的,觉得仁宗帝赢不了,与文武百官撕扯,只会两败俱伤。自己老爹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谁强谁有理。他有一丝窘迫,看待问题还没纨绔老爹看得透彻。
“那你喃?看得如此透彻,你支持哪方?”宋赟问周峰,他已经不想问故事中知府的结局了,知府和龟车只能留在史书中。
“我这般与你讲了之后,你支持哪方?”周峰再次将问题抛给他。
宋赟思考了一下,脑子跟浆糊一样理不清楚,好像哪方都有理。“不知道。”
“不知道才要多读书,读书能明智、明理、明德、明心。”周峰指了指桌案,“该练字了 。”
宋赟皱了皱眉头,对周峰故意转开话题颇为不满,“你还没说你的想法。”
“支持陛下吧。”
宋赟满意了,周峰就是个闷葫芦,但既然说了便是真实想法。宋赟刹那间想起以前白宗师说过周峰叫宗离,不知与宗州是何关系?两人姓氏一样。“以前白宗师说你叫宗离,你到底是用哪个名字?”
“我幼时被徐崖子收养过,那时候是宗离。我大嫂是周氏后人,有一个弟弟周峰,不过为了救她已经死了,周氏便只有大嫂一人,偶尔大嫂恍惚之际会将我认成她弟弟,我现在也就成了周峰。”周峰平静的说道。
宋赟突然感觉有一丝难受,不知该为这三言两句便概括的前半生,还是为了周峰禹禹独行的日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上一世奶奶死亡,他只感觉家中太空了,人活着太孤寂了。每日每夜都在见证奶奶的苍老,也早知道有死亡的这天,也做好了准备。见到自己瘫痪在床的父亲,更没有太多的伤感,有责任,但没有感情。
直到此刻,宋赟才知道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他也会怜人半生孤苦。
“还记得凤阳长公主府的命案吗?”
周峰点头,“怎么了?”
“凤阳长公主请的炼丹师叫宗州,也是盘踞并州一带最大土匪窝的头子。”宋赟眨了眨眼睛,盯着周峰,“你们没有关系吧?”
其实仔细看,便能看出宗州和周峰很像,脸型几乎一模一样,但周峰的鼻子挺一些,宗州的眼型更好看,身高相仿。从并州回来,他真是越看周峰越熟悉,和宗州一比,除了眼睛、气质不同,跟俄罗斯套娃一样。刚开始在锦衣卫衙门见周峰时应该遮掩过面部五官,皮肤涂黑了,眼睛那时候也是半眯着。现在是本身面貌,俊美得不似凡人。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长我三岁,我被徐崖子收养,他被域外禅师带走修行。”
宋赟真的惊呆了,居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