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滴答滴答漏着水,不知道从哪里渗下来的,整个屋子都阴冷潮湿得紧,霍念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发着颤,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云楚璧和石音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霍念这幅惨样,黑一半红一半的鬼似的脸已经被洗干净,露出原来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来。
石音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后者一个哆嗦居然躲开了很远,连滚带爬到另一个角落里,眼睛都不敢看人的。
她站起身,“怎么回事?”
“多半是正在恢复期,整个人对外有种排斥心理。”云楚璧抄起双臂倚在门上,“阿凝的办法的确有效。”
夏侯凝在剑栖山庄照看了霍念不少日子,一身药香的姑娘可没石音这个外行来的小心翼翼,上去捏起霍念的下巴,对着他的眼睛左右看了看,抓起他的手腕细细盘看了一会儿,随手一扔。
“把他按住。”
四个字不咸不淡,却十分有效,当即上来两个剑栖山庄弟子把不断挣扎的霍念按好,夏侯凝腕上发力将他整个人拍趴在地上,一双手行云流水一般从头起腰部止,反手就是几个点穴。
“后脑有伤,经脉错乱,怕是仓皇之间脑部受损,又没有稳住气脉,导致的内气攻脑,内外夹击才疯了。”夏侯凝抽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内部用药吊着,外部伤口之前被草草处理过已然无碍,最重要的是把那口气推出来。”
云楚璧点头,“你随意。”
“那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夏侯凝勾起一侧唇角,“可能听起来有点惨。”
她把云楚璧一干人等都轰了出去,关上门只剩他们两个人,石音在外面皱着眉头,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听里面传出一声声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一向悲天悯人的小姑娘居然此时此刻只是抱臂在外面等着,一双眉头拧得死紧,云楚璧偏偏头,“怎么?”
石音微微抬了抬眼,“无事,夏侯姑娘自有高招,我这种外行就没有必要多问。”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黯淡下去。
和萧淮初吵那么一大架后,睡一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她也说不上来,走出屋后该怎么还怎么,倒是让一起吃饭的夏侯凝颇为惊奇。
“石音姑娘怎么今天穿的这么……”一言难尽。夏侯凝看着石音移过来的眼神,把最后四个字吞回肚子里。
石音死前生后都喜欢暖色系,夏侯凝见她以来除了平阅派正常的弟子服以外,她所有的衣服都偏浅淡,今天破天荒的穿了一身墨绿色,倒也是不好看,只是之前看习惯了怎么也不大适应。
闻言,石音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一筷子酱菜咬下去齁了嗓子。
她也不知道,早上一打开包袱整理衣物,那些粉的橙的衣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好不容易找出来一件压箱底的墨绿色,抖了抖穿上了。
何止是穿衣风格,她整个人都有些凌厉起来,弄得安祁有时候都不大敢跟她说话。
夏侯凝终于把霍念收拾晕了,走出来的时候云淡风轻,看了一眼一旁目光落在屋里的石音,冲云楚璧使了个眼色,“石音不大对啊,出什么事了?”
云楚璧也察觉到了,但终究也没那么了解全面,摇摇头,“和萧淮初置气,大抵心情不好吧。”
心情不好就不好了五六天,这日夏侯凝说应该快恢复神智的时候,石音跟着云楚璧下牢狱,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拍了拍霍念见他没反应,也就起身站回了云楚璧身边。
霍念不知道碎碎念还要多久,云楚璧也不怕他突然发难,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姑娘,她一身墨色,衬的皮肤更加白,甚至有些苍白的意味,在并不明亮的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阿音?”云楚璧勾唇浅笑,“可是有何事心烦?”
石音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问题,眨眨眼,整个人活气多了几分,“没有啊,就是在想霍念什么时候能苏醒。”
“你最近有些不大对劲。”云楚璧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若是因为萧掌门,大可不必,萧掌门虽然是有时候对你回护过多,但都是关心你的结果。”
石音偏偏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楚璧和淮初师兄很熟?”
“不算很熟,只能说稍微了解。”云楚璧笑着摇摇头,“很多时候,一些小事就足以看清一个人,萧掌门不是恶人。”
“你也不是恶人。”石音转过头,看着角落里发着颤的霍念,“他也不是恶人,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付出因果报应的,不是么?”
她最近心里很不安稳,萧淮初那句“要受委屈要受苦有我帮你担着,你怕什么?”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可怕,如果自己不是石音,那么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该有多恨她,还有萧淮初。
越想越乱,石音往上撩了一把额前碎发,秀气的眉皱起来,烦的紧。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人你欠了她很多,甚至是一条命,但是你无论如何都还不上你欠她的东西,你该怎么办?”石音很少这么认真的发问,一双眸子盯着云楚璧,死死地。
云楚璧在这种眼神下怔忡住,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你不是石音。
这么久以来,小姑娘一直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怕给自己门派、自己师兄惹麻烦,眼神从来都是澄澈的、干净的,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强硬过。
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