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这隆冬依旧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黄忠与甘宁已经连战了数十个回合。
一个苍髯飘逸,一个正值年富力强,但二人却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甘宁擎戟在手,忽然跳出了战圈,高声喊道:“不打了,你这老将也别硬撑着了,若你再年轻十岁,我断然不会是你的对手。但眼下,我侥幸占了年轻的便宜,再打下去已没有什么意义。”
“你这贼厮,莫要逞这等口舌之利,且再战百十个回合看看老夫是否在硬撑!”黄忠怒声喝道,“口口声声不做那三姓家奴,却把主子一路从西认到了东,难道你锦帆贼便这点本事不成?”
甘宁眸子猛然一缩,步伐微微后撤,“良禽择木而栖,刘璋、刘表、黄祖三人皆未能用我,我又何时有了主上?既非主从,又何谈背叛?老将,你若如此不讲道理,那便战好了。”
“宽以待己,严以律人,这便是你甘兴霸的道理吗?倒是让本将大开了眼界。”黄忠冷声说道,“刘璋暗弱,刘表虽不修军事,但却并未反叛朝廷,你这一路从西奔到东,最后却认了个碧眼小儿为主。而今面对朝廷兵马,据江而战,老夫倒是看出来了,你这厮一身反骨!”
“老将,你我没必要争论这些,我甘宁这一身本事自然是要卖于识货的人。”甘宁哼了一声,冷声说道,“朝廷是何等模样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到底谁是真扶社稷,谁欲改天换地再造社稷,你心中定然有数,没必要拿这些话来羞辱我。”
“今日中了刘启那厮的奸计,我自认倒霉,要杀要刮随便吧,跟你这老家伙也没什么好争好打的了,左右难改今日之局,劳资拎着脑袋认命了。”
甘宁说到此处,忽然扔了手中双戟,直接盘膝坐在了有些冰凉的青石地面上。
沉重的双戟砸在地面上呛啷啷的响着,砸起了一连串的火花。
黄忠撤槊在手,淡漠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惺惺相惜之意,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当真不降?”
“老将,你方才都说了,我把主子一路从西认到了东,我今日若是再降了,岂不是真成了那三姓家奴?甚至于我比吕奉先那厮都更上了一层。”甘宁仰头望着黄忠,哂笑说道。
“美丽的鸟雀都珍惜自己的羽毛,在我没把这一身本事卖个好去处之前,我自己尚还能找一些借口。而今,孙将军待我厚重,数度饶恕我那粗鲁的罪过,又予我独领一军之权,我此时若是再投降反叛?这一身羽毛可就彻底的掉光了。”
黄忠神色淡然的看着甘宁,忽然幽幽说道:“我先后跟从的两位府君,都有些与众不同。长沙太守张仲景酷爱医道,体恤百姓,常常大开衙署为百姓治病,贫困者,更是分文不收。今番荆州疫患,他与刘府君一起撰写医书药方,无偿告知百姓,令他们防治疫病,活人无数。”
“江夏太守刘元启虽是你口中的奸猾狡诈的贼子,但他疾恶如仇,惩治欺压百姓的地方豪强,还田与民,大开屯田,鼓励开挖河渠,整治土地,令百姓安居乐业。在我看来,着眼于百姓的枭雄,方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枭雄,我觉得辅佐这样的人,远比辅佐一个野心勃勃,高谈家国,却枉顾百姓的要好。”
甘宁脑袋轻垂,哂笑一声说道:“听得出来,老将你似乎算是幸运的。但张仲景不适合为官,刘启又过于刚硬,与天下不利,与你……更不利,小心你的脑袋啊老将。”
“若你的实力足够刚硬,又何必担忧做事的手段过于刚硬?”黄忠摇头说道,“来人,将甘将军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喏!”
数名甲士立刻涌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