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不置可否,问道:“依你的意思是这两头东北虎,只因舐犊情深,它们在御兽园中造成的恐慌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是吗?”说到‘一笔勾销’时,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阿好眨巴了大眼睛,依然稳稳地软声道:“小的的爹爹曾经说过,皇上是这天底下最最仁善英明之人,既然这样,小的跟爹爹学圣人言时,曾学过这样一句话:虎兕出于柙,鬼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鸣之、阿好,放肆,休要胡言乱语!”
卫国公这时倏然从建安帝身后出列,对着她低声呵斥,接着便跪下向建安帝请罪:“犬子素来顽劣,而这个丫头是微臣给他准备的笔墨侍女,平日恩宠太过,致使言行无状,还请陛下和太后恕罪。”
建安帝虚扶了他一把,“陆爱卿不必如此,快起来。”卫国公觑了一眼他的神色,顺势起来,退到一旁静默而立。
突然建安帝大笑了两声:“这两头东北虎养在朕的御兽园中,它们发疯是朕这个主人的过错,若是朕不认下这个错,便不是仁善英明的君主,小丫头你可是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六皇子这时蹒跚走到阿好身边,猫瞳来回地看向建安帝和她,陆鸣之拳头不知不觉中握紧,就准备开口。
阿好又冲着建安帝磕了一个头,缓缓摇头道:“小的爹爹还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的理解为全天下的土地和百姓都属于皇上,然而百姓在土地上犯错自有大禹国律法管理,怎么能说是皇上您的错呢?寅甲和寅乙不是百姓,属于走兽,没有律法约束,小的觉得可以让它们失去您的喂养,放归山林,自生自灭,小的曾在关山村的后山见到过被野狗啃食的老虎尸体,好惨的,如此也是对它们的惩罚了。”说着双手合十冲建安帝拜了拜。
“你这丫头倒是会诡辩!”建安帝眉头挑起,冲着她提高了些音量道。
闻言,陆鸣之赶紧捅了她一下,两个娃便以头触地,趴跪下来。
忽而他缓步走上前,停在阿好脑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趴跪着只有小小一坨的小东西,对他六子的目光视而不见,驻足半晌不说话。
余光里看到绣有龙纹的精致龙靴,她眉毛抽动了下,始终安静地跪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嗯,额头很凉,膝盖有点疼。
“父皇,方才儿臣差点被那边疯跑的几位公子踩踏,是阿好救了儿臣,看在儿臣的面上,您可一定要宽恕她。”李柔嘉走上前拉住她父皇的一只手小声道。
陆姝方才听到她的国公爷大伯说阿好是他四堂哥的笔墨侍女有些不高兴,见李柔嘉上前,她便也走过去拉住建安帝的另一只手脆生生道:“皇帝舅舅,姝儿觉得阿好的建议很好,不如就将寅甲和寅乙放归山林吧。”
这事只要不傻都能看出肯定是皇四子搞出来的,没看身上插着一个刀片的小虎崽正在那大剌剌的躺着嘛,说到底这是皇上的家事,他们这些人能在这无非是因着儿女都遭到了惊吓,皇上要如何处理,他们这些臣子们是不好插话的。
建安帝此时怎么想的呢?他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两只手各摸了摸李柔嘉和陆姝的头,沉声道:“来人!将这两头东北虎并小虎崽即刻送入后山皇家园林,至于今日在御兽园中受惊的孩子们,三月春耕打春牛,朕会亲在到场,到时这些受惊的孩子们可以跟朕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