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荒芜的沙海里，怎么会有绿色？

就算在荒海的外围，他也只看到过枯槁的老杨树和在地上匍匐的荆棘，这些植被在贫瘠的土地上汲取不到养分，抽不出绿芽，只剩下灰白色的枝干。

但在这沙海中央，竟然出现了一抹绿色。

即使那一抹绿色很小，就像是空白画卷上一滴偶然溅上去的墨水，但也是那样的突兀显眼，叫人不敢想象。

沙漠之中，常有海市蜃楼的传说。在困境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拼尽全力走到了绿洲所在之地，最后发现那不过是幻境。

树是假的，水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最终，身心俱疲的旅人遥遥地望着幻象死去。

这便是海市蜃楼。

李十三也怀疑眼前出现的绿色是海市蜃楼，荒海里，从来都无人发现过绿洲。

但他还是提起双腿，迈开了步伐，向着眼中不知是幻象还是真实的绿色走去。

希望的种子在他心底埋下，便开始逐渐生根发芽，在他的心底萦绕徘徊。

此时此刻的李十三，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水中挣扎，抓住了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草。

即使那根稻草根本无用，他依旧用尽全力将其死死攒在手中，不肯放手。

就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虚无的海市，他也要走近，去亲眼瞧瞧，亲手触摸。

待到走近一些，阳光不再那么刺眼，他也看得更加明白了些。

那抹绿色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依附在一株参天古木上，那古木的躯干一眼望不到头，一直插入荒海万里无云的蔚蓝天际中。

几点绿叶，星星点点地缀在枯黄的枝干上。

这棵古木，比他曾经见过的八荒城还要高，还要大。

李十三喃喃道：“树？是雾州的投影吗？”

乾元南境有三座大州，荒州和漠州毗邻，且漠州已经被荒海吞噬了大半，致使荒海直接和西南方向雾州相连。

雾州多林多木，几乎整个州都被茂密的植株覆盖，蔓延也极广，李十三曾经进入的南蛮密林，不过是雾州丛林延伸出的一小部分。

眼前这棵参天古木，出现在雾州还解释得过去，出现在荒海这鬼地方，就实在是难以置信了。

疏松且毫无养分的沙子，怎么可能长出这样大的一棵树。

但他还是继续向前迈步，纵使有诸多的怀疑，甚至已经确信那棵树是虚幻，但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夜幕即将到来之时，金色的沙海被血红的日轮映成血色，这瑰丽的奇景，他已经看过了许多遍。

看到这场景，他甚至不会有感叹和赞美，因为有一样东西紧跟在这美景后——寒冷。

冷风再度袭来，四周的冷气如一道道冰锥，深深地刺在他遍体鳞伤的身躯上。

李十三紧了紧衣衫，只期望这件破得不成样子的衣物能够留住一丝温度。

黑幕之下，几道萤火般的绿光亮起，是那几头残狼。

少年舔了舔嘴唇，眼里居然冒起和狼一样的绿光。

他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