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媳妇把鞋底一放,站起身,把脚一跺,装着要打孩子们,那群孩子呼的往院子外边跑去。
炒的咋样了?大龙媳妇也走到锅台边,看个详细。
第一锅慢,还没好哩,还得一会才能炸豆。感觉硬了。四强媳妇边说边用木锨翻出几个豆子,让大龙媳妇看。来顺娘也站起来,捏起一个看了看,吹了吹土,放在嘴里,用牙咬了下。
别急,心里还没干哩,咬起来还软哩,还得用小火焖一会。来顺娘往锅底又放了几根玉米秸。
不一会,锅里的豆子炸了,隐约听到啪的响声。
差不多行了。来顺娘对四强媳妇说。
来顺娘把锅底的火调小,只让那火不断,弱弱的起着火苗。
四强媳妇操起木锨,加大了翻动速度,那些土有些就离开了锅,到处乱跑。
来顺娘和四强媳妇的衣裳上落上了一层薄薄的沙土。
豆子炸开的越来越多了,啪啪的声音响的很集中了。来顺娘把准备好的琉璃盆拿过来,把火停了,对四强媳妇说,好了,把它都舀出来。
四强媳妇拿着一个大漏勺,把锅里的沙土和豆子一起勺了出来。
大龙媳妇停住手,把线绳子往鞋底上一缠,把盆端到南墙根下。铺上个布,用筛子把沙土和豆分选出来。
那些小孩子围到大龙媳妇跟前,眼巴巴地看着盆里的豆。
一边去,一边去,这还没筛出来哩,都滚一边玩去。
那些小孩还是不愿散去。
铁蛋。大龙媳妇叫来一个个头高点的孩子,这是个孩子头,个子高,长的壮实。
你把他们全给俺领走,带一边好好玩去,不然,我第一个就揍你。
走啦,走啦,都跟我出去玩啦。这个铁蛋是大龙嫂子家里的老大,知道娘说的出,做的到,立马把孩子们领到外面去了。
四强媳妇把筛出的热沙土倒回锅里,又加了一点凉的沙土。匀了匀,另一家的豆子倒进锅里。由于第一锅的沙土都是热的,第二锅也就好炒了,只是要多注意火候,多翻动就好了。
婶子,俺大兄弟哪去了?四强媳妇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没听到来顺的说话声音,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说是下地看看地里有草不,吃完饭就出骑上洋车子出去了。
你说俺大兄弟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我就是没有认识的好姑娘,要是有的话,一定要吃您家这条大鲤鱼。
那你就多操下心呗,这个鲤鱼俺给你准备着哩!
没事,俺大兄弟还小,过两年也不晚,我也注意帮您瞅着点。
那感情好啊,我好重重地谢谢您这个大媒人。
实际上,地里的麦子还没返青。地里的草还没长出来。自从哪天晚上与李春燕一别之后,来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做事都会走神。前两天帮娘烧锅做饭,锅开了好久都不知道,差一点没把锅给烧干。娘也没有怪罪他,还取笑他,咋了,心跑哪去了?
地里空旷旷的没有人,树上干巴巴的,还看不出发芽的迹象。只有那不怕冷的小麻雀站在树上休息,偶尔也能看到一只喜鹊。
这块地里也没有什么看头,借口家里人多闹的很,来顺才出来的。他顺手还从拿里带了一把漏勺,准备去河里捞点蜗牛,回家给要下蛋的老母亲吃。让它多下几个蛋,过一些时候好抱窝暖鸡娃娃。
说去就去,河就在眼前,离地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河堤也不太高,来顺推着洋车子翻过河堤,一条明晃晃的河就在眼前。这条河几百年就在这里,也没有个正经名字,叫它大河的也有,叫它老河的也有。河上有一座桥,听他们说修了也有几十年了。是座水泥桥。来顺很少从那里过,河的对面也没他家的地,只有过年的时候去姥姥家过上那么几次,桥已很旧了,也没有人修过,每次走那桥,妹妹都是把来顺抱的紧紧的,把脸贴在来顺的背上。相到这里,来顺笑了,这个小丫头,就是小胆的很,
虽然在年前就打了春,天气暖和了,但是,河水还是很凉,不过没有冰了。早春的河面上没有船来船往,平静一般的水面微微的起点波澜。来顺不敢把脚下到河水里去,就在岸边捞起了蜗牛。岸边有以前放的石头,来顺就蹲在石头上,周边打捞。河水很干净,眼前的水底一眼看到底,蜗牛在哪里都能看得到。所以来顺打捞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本来,来顺不想打捞那么多,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从岳忠实爷爷家拿的那本书已看完了,要还回去换新的书看了,空着手去多不好意思,爷爷爱喝酒,他也爱吃蜗牛当下酒菜,再就再多捞点,回家选点大的送给爷爷吧。幸好来顺还备了一手,来的时候怕水边不好打捞蜗牛。带了一根两米长的竹杆。还带了一根麻绳。这下派上用场了。岸边都是小的,里面有大的,可是不好打捞,把漏斗绑在竹杆上就好办了。他从洋车子上解下竹杆,和漏斗绑在一起,这样长度就增加了,打捞起来就方便多了。
不多一会,就打捞了五六斤,他又换了个地方,总共捞了有十斤左右吧,来顺把蜗牛倒在地上,只把大的装进了尿素袋子里,小的又放回河里。他一边放一边说,等你们长大了再来打捞你们。看看那一袋子大的也有七八斤,来顺满意的笑了,够了。
他把袋子扎好口,分到袋子的两边,搭在洋车子的后架上,又把竹杆和漏斗收拾整理好,往家走去。
初春下午的阳光不那么暖和了,但是光线还是比较柔和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经意间,他的头往东边望了一下,突然,他想起了东边就是李家洼,就是李春燕他们村。
尽管十八岁了,但是,那晚那么近距离的挨近一个姑娘,他还是头一次。那晚的月光太好了,再加上烟花照出来的光,这个这小伙子把姑娘的容貌一下子全装进了脑子,记在了心上。
那条长长的辫子荡的来顺的心乱乱的。那条丝巾,他每天晚上把它放在枕边,前两天,闻起来还有一股雪花膏的香味,日子长了,味道淡了,但是,那个味道来顺记在了心里。那条丝巾上还带有一根头发,来顺小心地把它夹在一本杂志里,每天没事的时候把它拿出来看看,有时忘记了时间,一个人在那里发呆。来顺为此也很苦恼,这是怎么了?
虽然说李家洼离岳家庄不远,但是他却是没有去过几回。小时候跟奶奶去过,走一门远亲,他大了,奶奶也不在了,都是娘自己去。李家洼人少,比岳家庄更穷,几十个土胚房子在荒野里,显得格外荒凉。来顺心想,哪个是李春燕的家呢?她在做什么呢?她说要给她哥换亲,换了没有?那她男人长的啥样,对她好不好?想到这里,他感到脸热呼辣的,人家做啥管你啥事,闲吃萝卜淡操心。都是操不着的心。可是,为啥俺就放不下她,白天黑夜里想她呢?来顺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那个王媒婆走后,春燕的爹娘那是天天盼回音。也不唠叨他们兄妹俩了。那劲头好像明天就有新媳妇过门来他家一样。
爹是个不能闲着的人,大清早就背着个筐拿着个锨去拣粪,运气好的话也能拣粪半筐,如今地刚分到手里没几年,那地里都少肥力,文化大革命,吃大锅饭,再是生产队,做为庄稼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好好的种过地。
春燕和娘也没闲着,在家里忙着搓绳子纳鞋底做布鞋。自从不上学了,娘就教她做女红,说来这姑娘人也巧,两年下来,做的手工活也能拿的出手,做多少年手工活老婆媳妇见了也赞不绝口。那针脚匀,横看成行,竖看成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