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希望是可以这样冗长地折磨着人。
叶泽担忧地看着林默,张了张嘴,想叫他坐着等,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急救室只有护士进进出出。
后来,连护士也不进出了,他们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只记得是下午三点过送到的,可现在太阳已经西落。
突然,急救室的灯熄灭。
林默一怔,急忙上前,门被打开,医生出来,平静又残酷地告诉他们,“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去见最后一面吧。”
林默呼吸一滞,心脏猛地颤动,差点站不稳。
“林队!”
他不能让他等,林默极力压制下恐惧慌乱,踉踉跄跄地快步走进去。
看见林默的瞬间,病床上的人苍白地展露笑容。
林默快步上前,眼泪不争气地流淌下来,发紧的喉咙撕扯着哽咽骂道:“混蛋!骗子!”
闻山只是看着他笑,被骂也很高兴。
他当时其实有点生气,有点绝望,在林默残忍地说出他不配就这样死去的时候,他哄骗他杀他,是想惩罚他。
可他后悔了,他不应该那么做,林默会痛苦,会很痛苦很痛苦。
他终究还是对不起他。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和林默说。
想告诉他当他贴身保镖每天为他打扫卫生做饭的时间是他十七年来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想告诉他他很喜欢他的手指穿插进他的头发,想告诉他其实他们也曾并肩作战,以某种林默并不知道的方式。
想告诉他,那个叫阿志的卧底警察死的时候他也很难过也很痛苦,他悄悄把尸体藏在了一处废弃的冷冻厂里,想请他和韩国栋一起去把阿志接回来。
他想告诉他,他真的是一名很优秀很优秀的缉毒警,他已经在照片上看到过他穿警服的样子,他很为他高兴。
他想告诉他,他和他的信仰是一致的。
太多太多想说的了。
可是,他没有时间了。
最终,他吞下喉咙里的腥甜,只是有气无力欠揍地回应他的骂,“谋士以身入棋局,胜天半子,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个屁!
他的命他就这么不爱惜吗?
林默想骂他,喉咙却堵得厉害。
看着他哭,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极力忍耐得整个人在发抖,闻山心疼得要命,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林默回握,紧紧抓住他的手,心里在无助绝望地呼喊:“求你,别死!闻山,我求你了。”
指腹轻轻擦去林默的眼泪,他不想他难过,他笑着逗他,“喜欢你真亏,连手都没有正儿八经地牵过……”
话没说完,闻山忽然怔住,林默俯身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上他的唇,他尝到了他口腔中血的腥甜。
林默怕得浑身在发抖。
闻山抱住他,手掌覆在他的后脑,无声轻柔地安抚。
夕阳的余晖洒落进来,将苍白绝望拥吻的人包裹,林默的动作很轻柔,怕弄碎了手心里捧着的人,眼泪的咸苦混杂着血的腥甜纠缠吞下。
林默退开寸许,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发,极力忍住哽咽,“你的头发该剪了,我帮你剪好不好?”
闻山说:“好。”
林默说:“你做的饭很好吃,我每次都全部吃完了。”
闻山的嘴角噙着笑,“嗯。”
林默说:“十五岁那年,我偷亲过你。”
闻山说:“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这么混蛋?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林默恨死他了。
可是,他想让他活着。
林默俯身抵住他的额头,“等你好了,我们去钓鱼去骑单车,好不好?”
闻山已经疲惫到极致,“好。”
林默慌乱不已,“你的单车我已经修好了,我们明天就去骑,小电驴,我给你买,辣条,黄焖鸡,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一起,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你别离开我,闻山,别离开我……”
“好。”
“我还欠你好多好多钱,工资还没有结,你的卡号还没发给我,我现在就把钱给你,所有所有的都给你,我的都给你,我这么败家,管不好钱的,你来管好不好?”
身下的人眼皮已经沉重地阖上,轻轻捏住他衣服的手垂落,没能再开口回答他。
林默瞬间崩溃,“闻山,闻山……”
别哭啊!林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