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沈芸。
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我不知道沈芸感觉到了没有——那种热切,那种藏也藏不起来的热切!
钱塘梳山沈氏和钱塘王钱氏是姻亲,也算时代富贵的好归宿——如果,如果他们执意要在一起,说不定,说不定盟主也没办法……
所以我才会帮她和沈芸传递消息——
没想到我们因此铸成大错,一个足以使天地倾覆的大错!
命运像转轮,我以为命运女神向我伸出的那只手是机会,当我拉住她时,天空倒转、大地倾覆!
我甚至不知道该向谁坦白我们的罪过,该向谁道歉,该向死去的安贫哥哥,该向盟主?
当我六神无主、自责不已之时,我知道最伤心的是小夜——可她还是那么争强好胜,她甚至不肯向大明帝国那最让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低头认输!
我被她震惊了——她是真的任性,也是真的勇敢。但我知道结果——在她让我带重伤的杨昶先走之时,我就知道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在这种情势之下——
洁白的玉璧怎可能完整?
(作者吐槽:不不不你看错了,她不是块玉璧、她就是蒸不熟煮不烂锤不扁但是有屈服强度的不锈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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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开口之前,我一直忙着为盟主伤心,为小夜遇人不淑而冤屈,为自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而后悔。我却一直忘了,这场天崩地裂的变故,让云杨联姻失去了一个最大的决定者——就是盟主本人。
而小夜……
小夜也不在了。
好像突然间,一扇一直闭着的门在我眼前、向我打开了。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是我呢?
我不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小夜,如果是我,如果是我——
我一定可以做得比小夜好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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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杨昶这么多年的交往情谊,我深深地明白他的秉性——他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对于盟主的恩情和对于小夜的情谊是最深的,就算陕甘绿林如鸟兽散,没有一个敢为盟主出头,他也绝对不会离弃我们、离弃云头堡——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他的本性就像松柏一样忠贞和坚韧,我猜想,如果有一天他真诚地爱上了什么人(flag),他对爱情的忠贞爱情也会像松柏一样坚韧。
要在衰亡之中保住云头堡和云杨的联盟,可不可以是我呢?
吟霜太感情用事,是不可能撑起这副担子的——
小夜,可不可以是我呢?在这大厦倾颓的衰势之中,在这危机四伏却是天赐良机的时刻——我可不可以用尽全力,抓住这次机会,抓住这个机遇,追求我自己的爱情呢?
我知道,要实现这一点,一是要说服盟主夫人,(姑母性格软弱,这不是难事),二是,最重要的,说服杨昶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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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之前,家丁向低声报告乔庄主道:“庄主放心,往建宁的使者已经派出去了,谈嫁妆的事儿一定给庄主办好。”
乔庄主满意地点点头:“一定买通东杨那边的媒人。云头堡如今惨遭蹂躏,已经拿不出多少东西了,但低女高嫁,必得拿出大量财货物品做嫁妆,当年戈云止必然是出了高价,才能和东杨家室匹配。而我乔家庄乃是西安郊区大户,积蓄实力,如今财货充足。
另外还有一桩隐患,我得给安真解决了。二丫头。”
闵少悛:
我和杨昶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乘龙快婿的人选——人们嫌弃我是个孤儿,出身贫寒;他们还惧怕我的才气,憎恨我的倨傲,怕我有一天本领超过了他们。
只有盟主不一样。
盟主的弟子们,和女儿们,也不一样。我素不喜欢被人与杨昶相提并论,那是因为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不会明白我这种处境人的心境。但意外的,他和两个小姐却是待我最真诚的。
在盟主的弟子女儿之中,似乎对于财货地位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如果杨昶还可以说是身居高位而餍足的话,两位小姐就更奇特了。她们似乎眼睛里根本看不见世俗构筑的等级制度,自然地就认为旁人同她没有区别。
是一种天然而然的“人人平等”。
甚至是西厂。
大小姐要刺杀的那一刻我震惊了,她不认为自己比别人更高等、更尊贵,但也不会认为别人比自己更高等、更强大——在所有人都疑问自身是以卵击石、“你不怕沈自丹背后强大的西厂甚至是皇权”之时,对于她来说,沈自丹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也有必死的一天。
但是她们对于人情世故的防御能力也很弱。
就比如当乔庄主为乔姑娘开口提亲的那一瞬,我就知道二姑娘处境不妙了——她还在忙着为姊姊不值。
乔帮主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幌子,想要将二小姐许配给我之时,我几乎要看到他枣核似的大脑里在想什么了:把二小姐许给我这个没来历的人,他这个当舅舅的,也不算放着妹夫家孤儿寡母不管,云头堡也不算是没有男人顶着,乔姑娘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攀那东杨的高枝了。
我知道二小姐有点喜欢杨昶——她那个咋咋呼呼的个性,无风要起三尺浪,尽人皆知,也只有她姊姊能压她一头。
“二小姐,我觉得你还是暂时认命比较好。”所以当二小姐炮仗似的来问罪,问我是不是要趁人之危侵占云头堡之时,“凭你舅父的手段,如果你有嫁给杨昶的苗头,你人怎么没的都不知道。还有我建议,你以后还是跟着我们行动吧。”
她虽然很幼稚,但也很聪慧,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闵四,姑奶奶我算欠你一回——不过,我才不会真的嫁给你呢!”
“二姑奶奶,我一个瘸子,也伺候不起你啊!”
戈吟霜突然眼睛红了,吧嗒吧嗒掉泪。
“哭什么?委屈你了?”
“闭上你的嘴吧,整天瘸子瘸子的,你不嫌没志气我还嫌呢!”
呵——“哭什么?瘸的是我,我还得哄你?”
啜泣。“疼吗?”
吁,终于能说出来心里的话:“技不如人,心里疼。憋气!我不服!”
“闵四,你和我姊姊真的很像——都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