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上躺了很久很久,面向西边看了落日与夕阳,目睹天色一点一点昏沉下去,直到四周都变成阴暗的灰蓝色,绿色的草地在这低沉的氛围中失去碧绿的色彩。
忽然,山下的城市亮了起来,城市的夜景在我的眼前铺陈。
景色动容,可我仍旧不愿离开,等到夜色浓郁的时候,夜空中的星河也冒出了头,漫天星海在我眼前交织,闪烁的星光并不能照亮,除去我的眼睛之外,周围任何的景物。
天空没有月亮,星星的光芒很明显,闪烁着,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真美。”我喃喃道,全身心的放松,缓解了这几天的疲劳。
东北的事情,长白山,布提哈,那个山村,死去的二楞、复活的小禄,暂时不要想了。
“我现在只想,躺在这儿,看着天空……看着……”
天空忽然变了颜色,从白色的闪亮颜色,瞬间变成一种通红的血色。
那是一只红色的眼睛,血淋淋的瞳孔,在几百光年之外的距离盯着我。
眼睛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空洞,那个空洞,什么都没有,数以千计光年的距离之中,没有任何存在的恒星,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将那片空洞中原本存在的恒星,全部摘除。
“什么?!”我惊叫道,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师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睁开眼,发现师姐依偎在我的身边,担忧地看着我。
“你又出了好多汗。”
我仍旧惊魂未定,伸手抱住了她。
“嗯?”
“没事……我。”
“松开,真不害臊。”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闭上眼,尽力将她的身体留在自己的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眼前的黑暗中,那只血红色的眼睛,还在盯着我。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摇了摇头,把鼻子埋在她的秀发中。
“不舒服就去床上好好睡一会儿吧。”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不用。”
我可不敢睡,我生怕再次看见那只血红色的眼睛。
它并不恐怖,只是那不可言说的空洞,以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远远超出它本身给我的恐惧。
“我为什么会看到这个东西?”我在心中想着。
好在现在还是白天,窗外柔和的阳光让我好受许多。
过了一会儿,我打开了电视,漫无目的地换着台,师姐双脚踩在沙发上,用一个极其需要柔韧度的姿势蹲坐在沙发上吃薯片。
她一边吃,一边用余光瞟我。
“好点儿了吗?”
我点了点头。
看来只是噩梦而已,我已经全然没了刚才那种恐慌,自从长大以来,做噩梦这件事还真是久违了。
“要是不舒服,就不出去了吗,我刚才跟你说的,也没有非得去哪里玩玩的意思。”师姐嘟囔道,“你知道的,现在来北京玩的人可太多了,到哪儿哪儿堵车。”
我仔细地想了想。
“中秋节一般去哪儿玩儿?”我镇定下来,问道。
“不知道呢。”师姐终于露出笑容,“以往都是和程叔一起吃个团圆饭就完事儿了。”
“吃月饼、赏月,还能有啥?”
师姐认真地摇了摇头。
电视台开始播报新闻。
“据天文台预计,中秋佳节的月亮将会成为近五十年以来最大、最亮的一次满月,北京附近地区的天气条件十分晴朗,市民们可以前去赏月,记录……”
“看月亮去不?”我忽然看向师姐。
她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白了我一眼。
“你不要看个新闻就说去看月亮,全北京的人都去看月亮了,咱们……”
“我是说去天文台看月亮。”我立刻打断了她。
“什么?”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
“我高中时候的铁哥们,现在就在天文台工作,我问问他,能不能让咱们进去看看。”我掏出手机,找到他的联系方式,立刻就打了电话。
师姐跪在沙发上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一脸期待的样子。
“先说好。”我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我可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啊,要是他也放假了,那就没辙。”
“没事儿,让盾卫去搞定。”师姐忽然来了兴致,“这月亮,老娘今天还非看不得了!”
“好好。”
电话通了。
“帅?”
“干嘛。”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你现在还在天文台吗?”
“在啊。”我的好哥们,张帅,叹了口气,“这两天值班,怎么说?”
“今晚我能过去不?”
“赏月是吧。”
“嗯……行,没问题,院长放假了,所里就我一个人。”
说着,我给师姐做了个OK的手势。
“那太好了。”
“你几个人?”
“俩人。”
“嘶——你又谈女朋友了?”
“对。”
“行行行。”张帅叹了口气,“你问问还有谁在北京,能叫上的都叫上吧,我自个在所里也挺没意思的,都叫过来热闹热闹。”
“好啊。”
“早点过来,还能看看月亮升起来的景色。”
“好,说定了,我们五点多过去吧。”
“好。”
电话挂断,师姐很兴奋地扑了过来,双手搂住了我的脖子。
“真能去了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铁哥们,大学毕业就进了天文台,现在混得不错。”我笑道。
“人脉挺广啊你,李为知同志。”
“咳咳。”我有些不好意思,“话说,明天要不要跟我回家?”
“回家?”师姐眼神有些愣。
“国庆节还有好久,我想回家一趟,又不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北京。”我解释道,“跟我回去,见见我爸妈,行吗?”
师姐脸色微红,飞快地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她摇着头说,“我,我还没做好准备……思想准备,各种。”
“总之不行。”她盯着我,“你要回家就回去呗,不用担心我,我一个大活人还能有啥事儿?”
“那算了,等今晚给爸妈打个电话得了,我还是想多和你待着。”
“没事儿,该回去就回去。”她郑重地说道。
“不了,还是过年的时候再回去。”我说道,“就今年过年,跟我回家吧。”
师姐尴尬地看着我,忽然把头别过去。
“再,再说。”
“好。”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