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刚打开机舱门,早已等在舱门口的少杰,一个箭步就跨出了飞机。
汕头机场很小,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少杰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家乡的味道。
阔别了七年的故土,他又回来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正好十点整。
当少杰踏上接驳车的那一瞬间,心里突然一阵绞痛,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当初偷渡的时候,为了能够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而欢欣鼓舞。
真正困在香港没法回来,思乡之情,却每时每刻都在啃噬着自己的胸腔。
家里有多病的母亲,上了年纪的父亲,还有自己的亲人。
这一别,便是整整七年。
这七年,父母的鬓角是否都已经斑白?
这七年,父母的身体是否都还安康?
少杰去香港的第三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凤凰乡了。
可是偷渡时的艰辛,现在半途而废,却是心有不甘。
于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可以申请回乡证,光明正大地回家。
少凯跟他说今天来机场接他,他想估计是少凯跟他也已经七年没见,听到他回来了,也赶回凤凰乡团聚吧。
今天在家,非得把这七年在香港的见闻,全都说给父母听不可。
他也知道这些天妈妈身体有些不适,听爸爸说:妈妈咳嗽得厉害,说话时特别累,他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有拿到妈妈耳边给妈妈听的。
每次只说两句,就被父亲挂掉。
少杰想,反正也只有几天就回家了,回到家,再跟父母聊个三天三夜不睡觉。
于是后面两天,他也就只在电话中说上飞机跟下飞机的时间。
听到的,也是妈妈在电话里“嗯嗯嗯”的,他便没多想。
墙上的挂钟“咚咚咚”地敲了十下,明叔知道,少杰的飞机到汕头了。
突然,他发现一直握在手里的明婶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慌乱地伸出了手去探明婶的鼻息,触碰到的,是僵硬的脸庞。
明叔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他安静地跟同样手忙脚乱的光叔说:“你大嫂去了,十点整,她知道少杰到汕头了,走了。”
光叔“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两位女儿女婿双双跪下,都“呜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外面的堂亲们听到了屋里的哭声,全都挤了进来,把女儿们都轰了出去。
他们拿来了一个箩,把明婶从床上移了下来,开始帮明婶穿寿衣。
明婶穿上了寿衣,盖上了寿被,她脸色安详,柔和而平静。
她脸色红润,半带微笑。
脚朝门口,躺在地下的草席上。
脚后面,放着一盏:“脚尾灯”(注:为死人照路的灯)。
少杰在等候行李区拿回托运的行李。
两个28寸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
一箱是帮父母,叔婶,姐姐,外甥们买的礼物。
另一箱,是自己的衣物和妈妈的药品。
少凯看到了两只手拉着两个行李箱的少杰走了出来,他大声地吆喝着:“兄,兄,这里。”
少杰听到了少凯的吆喝声,调皮地朝少凯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