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秀独自走在马路上,听着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心里有些发怵。出了镇,她就小跑起来,希望用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为自己壮胆。
前面歪脖子柚树下,立着一个人,雪秀还没走近,他就大声叫着雪秀的名字。
“哦——金柱吗?在等我?”雪秀问他。
“是啊——我们村就剩你一个女生,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会合,你看好不好?”
“当然好。”雪秀说。
金柱还告诉雪秀,以后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她就拖延几分钟再出校门,这样就免了雪秀在树下等自己的可能性。
雪秀心里很感动。这个小学同窗了五年的同学,自己和他统共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可原来,他竟是这么个细心体贴的人。
由于家庭缘故,金柱个子较同龄男孩矮小些,也瘦弱些。平日里,他的话很少,显得有些内向。他不像王小平,从小到大,牙尖嘴快,还爱欺负人。
没有月亮的晚上,回家的路只剩一点灰色的影像。他们并排走在有些坑洼的马路上,一路聊着天回家。
金柱告诉雪秀,他即使考上了县高中,家里也拿不出钱来上,最多他爸爸能允许他,到三十里外的汇振高中,混上两年。
汇振高中若放在十几二十年前,也算得上是所不错的学校。可这些年,县里先后建了好几所高中。汇振高中因为收不到好的生员,最后只能容留一些调皮捣蛋的差生。
这些学生的父母,多是秉着让孩子养大身体的宗旨,才送来汇振高中的——半大的孩子,放出去打工太小不放心,放家里又闹翻天。
其他学校都有分数门槛,只有汇振高中因收不到生员,被挤得越来越差。最后演变成什么学生都收,不但没有任何门槛,连学费都是最低的。
雪秀替金柱惋惜。他自己反不以为意。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读书也就没有十分用功。
金柱说,照他目前的成绩来看,考上重点是不可能了,这样也好,至少心里不会难受。然后他就说到雪秀,成绩这么好,考重点是不成问题的。
雪秀谦虚地说,还是得看最后的考试结果。
随后,雪秀问金柱:“你以后想做什么?有什么理想?”
金柱长叹一口气,十分老成地说道:“穷人不配拥有远大的志向。若说也算得上是理想的话,我希望自己以后能多赚点钱。至少,让我们父子俩生活得更好一些。”
雪秀很是赞赏金柱的话。
原本金柱家要更近些。可他还是坚持把雪秀送到春秀家门口,自己再往回钻几条巷子,回家去。
晚上,雪秀告诉春秀,和金柱一起回来的事。春秀先是说,真没想到金柱竟是个如此贴心的人。同时,也为他的处境难过。
雪秀深有同感,说:“金柱其实很聪明,他小学成绩就一直不错的。”
春秀感叹一声道:“这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雪秀反问她:“何以见得?”
春秀就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觉得这个世界,越是对待穷人,就越是不公平。”
雪秀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还夸赞春秀快成哲学家啦。
春秀却叹气,说这才在家呆了一天,心里就烦闷得很。
雪秀说,若是真烦,就去咪子书架上拿书看。说着,还把桌上自己刚看完的《简爱》和《飘》,塞给春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