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鲜花年年如此,没有一年中断过。
没人特意栽种这些花。
这些花都是自己出现的。
坟前立着一座墓碑,看似普通,却散发着神明般的气息。
这种气息笼罩了周围千米之地。
千米之内,出于对气息的敬畏和恐惧,没一只凶禽猛兽敢出现。
墓碑上刻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字字如虬龙,其中“叶儿”两个字尤为醒目。
那是古凌可母亲的名字。
这个墓碑是古凌可父亲亲手立的,上面的字出自他父亲之手。
对于自己父母,古凌可没有任何印象,就连非常模糊的片段也没有。
对于他母亲,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这座安静的坟墓上;
对于他父亲,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墓碑这行字迹上。
有的时候,古凌可恨他父亲。
他恨他父亲只留下了一座墓碑,只留下了墓碑上那一行字迹,而不是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亲口叫一句:“儿子……”
随着他的成长,他对父亲的恨意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与失落。
他唯一的遗憾是只能面对这座冰冷的坟墓,只能对一座墓碑说话,而不是面对一个会对他笑的女人。
“娘亲……”
古凌可坐在墓碑前,伸出右手,摸着冰冷的墓碑,轻笑道:“小可要走了,半年多后才会回来。你放心,小可会回来看你的。”
梓琳从远处缓缓行来。
看着古凌可落寞的背影,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可,我们该走了。”
古凌可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
他抚摸着这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墓碑,心里第一次出现了离别的滋味。
这种滋味,七年前去京城那次没有出现。
这一次,却如潮水般充满了他心头。
他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最后看了墓碑一眼,向梓琳走去,说道:“走吧,我们该起程了。”
一望无际的荒野上空,一只庞大的飞行兽缓缓飞过。
那是一只飞蜥,背着一座精致的屋子,在空中悠然自得地飞着。
飞蜥背上的屋子不大,只有两米高,站在屋子前都很压抑,更别说坐在里面。
不过不知是屋子材质的缘故,还是建造风格的原因,呆在里面不止感觉不到压抑,甚至觉得很敞亮。
屋子四周坐着十几个柳家护卫。
柳文坐在最前面,将一柄镔铁剑横于膝上,闭目养神,不过时刻注意着周围动静。
他是中灵境。
有他坐镇,没几个人敢冒犯这只飞行兽。
屋子里,古凌可躺在毯子上,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嘴里衔着一根草,闭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
梓琳靠在窗子上,看着匆匆飘过的白云发呆。
“丫头,还在伤感刚才的离别啊?”
一句话忽然从古凌可嘴里冒了出来。
他连眼睛都没睁,却像一直在看着梓琳似的。
梓琳轻笑一声。
刚才飞行兽场的景象确实感人,柳家两位长老、受伤的柳武等平时里与古凌可熟识的人都来送行了。
在飞蜥飞起那一刻,她甚至看到二长老悄悄弹走了一滴眼角滑出来的浊泪。
可对她来说,这种离别没什么感觉。
不是因为她和送行的人相识时间短,而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当然,梓琳不会告诉古凌可这些。
她转过脸,看着似睡非睡的古凌可,问道:“小可,你将炎荒修行得如何了?”
古凌可懒散地坐了起来。
他瞥了梓琳一眼,拿出卷轴,看着上面不断变幻的各种文字与图案,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这可是九术之炼神篇!连传说中的神明都能炼化!这么强大的功法,我怎么可能两天就学会?”
话是这样说,当他伸出手指时,一道火焰还是很困难又很难得地从他指尖冒了出来。
那道火焰呈现不明显的赤红色,十分微弱,好像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散出的余光。
可是火焰温度奇高,高得有些吓人。
因为这是炎荒,是九术之炼神篇,是世间最强大的炼化术。
这种炼化术能炼化一切,自然拥有世界上最恐怖的温度。
正因为强大,正因为极致,所以古凌可不是锻造师,也没有修炼到天阶,便可祭出一缕火焰来。
看着在古凌可指尖燃烧的火焰,梓琳淡淡笑了笑。
她和古凌可认识时间不长,但当她将临摹的卷轴放在古凌可手里时,就知道古凌可能学会炎荒。
当然,是在最短的时间内。
古凌可一边拨弄着指尖火焰,一边看着卷轴上幻化不定的神秘文字,幽幽说道:“这么困难的功法,我得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啊……”
瞧着古凌可那得瑟样,梓琳拿白眼直翻古凌可。
她正想说古凌可两句,忽然见古凌可指尖火焰跳动了一下。
那不是无缘无故地跳。
之所以会跳,是因为卷轴上映入古凌可眼中的文字变得简单了一些。
读懂了一点,祭出的火焰威力却强得令人震撼。
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从那缕火焰里暴涌而出,犹如从原始森林里冲出来的洪荒猛兽,化为一道有些清淡却绝对不弱的涟漪,生猛地撞在了屋壁四方。
“轰——”
飞蜥身上的柳家护卫们正在聊天,飞行屋忽然炸了。
火焰四起,断木乱飞,灼热的火浪化为一团球状火雾飞向了蜥背各处。
众卫护吓了一跳,飞蜥更是被吓得不轻,在空中乱飞,差点将一干人等从身上甩下去。
火雾很快散去了,可是精致的飞行屋被炸成了废墟。
古凌可从废墟下面爬了出来。
他收起卷轴,心想自己不过是认真读了读卷轴里的内容,怎么就把飞行屋给炸了?
梓琳站在不远处,一张小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指着古凌可对柳文说道:“文叔,都是小可干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古凌可狠狠瞪了这妮子一眼,心想还不是你给我的卷轴?
还不是你要我修炼的?
现在又跑来怪我!
要不是你,我能把飞行屋给炸了吗?
不过嘿嘿,这炎荒威力实在是太强了……
京城离玥镇不近,飞蜥飞了大半天,过了未时才赶到。
京城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东西长二十里,南北宽十五里。
城里建筑物连片成荫,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
飞晰长三十米,算是一只巨兽,可在这座城池面前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
古凌可七年前来过京城。
七年后,他再次面临这座城池,内心已与七年前截然不同。
七年前,他的心里还存在好奇与惊叹;
七年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连京城的繁华都无视了。
京城的飞行兽场建在城外。
飞行兽禁止入城,一方面在于空中治安,禁止飞行兽入城能避免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方面,在于豪强境。
豪强可御物飞行,修至豪强境是可以飞的。
在城内,飞行是豪强特有的权利,蛮禽野兽怎么能跟尊贵的豪强比?
飞蜥落在了城外最大的一座飞行兽场内。
兽场里面飞行兽千奇百怪,形形色色,各种模样的都有,一些大的飞行兽甚至长达百米。
载着古凌可等人的那只飞蜥在玥镇算个头大的,可在这儿完全排不上名。
一个柳家护卫留下来看护飞蜥,其他人跟着柳文准备护送古凌可和梓琳进城。
兽场内骑行兽种类繁多,数量不知有多少,不过为避免引人留意,柳文还是租了最安全的马车。
“走吧。”柳文说道。
看着眼前这座巨城,他微蹙的眉头终于有所舒展。
一路无事,总算是安全到达京城了。
兽场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
那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青年,骑着一只莽牛在兽场疯跑,惹得很多人在后面追。
古凌可有些意外。
这座兽场可是京城最大的一座兽场,连王孙贵族都不敢在这闹事。
没想到他刚来,就碰上了一个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