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凯莎尔应该知道他指的是谁。
只是他压根没换位思考替凯莎尔想过，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乡人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一而再再而三透露你心底最深藏的秘密，对你而言究竟是多么骇人的惊吓。
“够了！你到底是谁？！”
凯莎尔高耸的胸脯急促起伏，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寄宿灵，似乎想要看穿他的真伪。
这一刻，她内心甚至都在动摇，猜测着对方是不是哪个尚未死绝的远古上神之化身，掌握着类似全视真知的权柄，所以才能洞悉她们最根本的隐秘。
“路人、死敌、朋友……具体是何种身份，取决于你们所隐藏的真相与立场。”
陆安慢条斯理的回答着，他已经打算明牌开打了。
之前赵妖妖就提醒过他，找个隐秘议会的高层尝试着接触一二，眼下可不就是个天赐良机？
第六圣域总部的会长，在他们目前能接触到的圈子里面，谁的地位能比凯莎尔还高？
“敌人，朋友……”
心里默默呢喃着他刚刚所说的话，结合他的所作所为，凯莎尔隐隐明白了什么，抓住了某个关键。
就见她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先前的端庄姿态。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开诚布公的来一场正式对话吧。”
她伸手轻抚胸口挂着的黄金齿轮吊坠。
“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凯莎尔·耀阳，烈日教会的圣职人员，同时也是幽邃审判庭的枢机大主教！”
这一刻，她不再是以隐秘议会第六会长的身份与两人谈话，而是以烈日教会审判庭大主教的身份与之对话。
“阁下说的没错，我们的真实目的，确实与我们曾经所信仰的旧神有关！但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祂的名讳已成禁忌，我们切勿谈及，最好也不要思考太多，这是我给你们的忠告！”
凯莎尔直言不讳坦白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她已经明白对方可能是专门为了她们烈日教会而来。
既然瞒不住，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果然……
听到这话，陆安心中暗自感叹自家狗头军师料事如神，恨不得马上回去抱着她亲两口。
“是因为祂堕落成了恶神，所以你们不再信仰祂，而且还打算……尝试帮助祂回归本来的尊容？”
此言一出，凯莎尔沉默了，她眼中的魂火闪烁不断，思考着对方究竟是哪尊司掌通晓万物之职的神只，又为什么要找她聊这些。
按理来说，这些高高在上的神只，不应该是和污秽血日共边，处于同一阵营的么。
“看来我说的没错了，下一个问题，你们的世界毁灭多久了？”无言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眼见她默不作声，陆安顿时心领神会。
“以我们教会内部的算法计算，大概有三十多万年了吧……”
凯莎尔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她并非世界毁灭后被妖魔界同化吞并的第一批子民，而是那些先驱者的后代，一代一代传承着如烈阳般永不熄灭的黄金意志。
对于她们原本那个世界的过往，她只在教会的典籍与壁画上了解过。
三十万年啊……
虽不知道凯莎尔口中关于年的时间观念跟他理解的是否一致，但想来不算短。
至少时至今日，蒸汽世界的遗产已经被第六圣域的妖魔们悉数接收，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
“既然如此，你们是怎么到现在还坚定着这份虔诚信仰的？”
本来他是想直接问对方是如何保持着清醒的，但思索再三，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因为在我们原本的世界彻底沦陷之前，作为唯二的至高神，天父用另一位至高神皎洁皓月的遗骸炼制了一套名为日晷圣池的圣物，并将自己一部分的本源分割出来融入其中……”
从先前的交谈中，凯莎尔已经对眼前这个古怪寄宿灵的立场产生了质疑，因此她并未选择隐瞒，而是将烈日教会立足根本如实相告。
在烈日教会的记载中，未堕落前的永恒烈阳大神所司掌的诸多神权中，就包含了净化的权柄。
圣典记载，天父的光辉可净化一切不洁之物，所有污秽的、丑恶的、肮脏不净的事物，都将在祂的光辉中得以新生。
而祂堕落前分割出来的那一部分，正是祂所拥有的净化权柄！
“天父深知世界的毁灭终将到来，祂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负隅顽抗，所以在终末之日到来前，祂将这个圣物交予当时的教皇，要求他带着残余的先驱们与幸存者苟且偷生，将世界的火种保留下来……”
凯莎尔仔细回忆着自己在终末教皇自传中读过的一切。
“在此之后，天父以自己的神国为缰绳，拖着整个世界撞入这里，而我们这些最后的世界遗民，也依靠着天父最后的慈爱支撑到了现在。”
她说着，默默伸出像干尸一样皮肉溃烂不堪的双手，眼眶跃动的魂火竟人性化的流露出一丝哀伤。
“托天父的福，我们的肉身虽已腐烂，但沐浴过圣池的灵魂却能像黄金一样长存不朽。”
这就是烈日教会一直以来的秘密。
正是因为永恒烈阳最后的叮嘱，她们才肩负着这份责任一代又一代坚持到现在。
隐姓埋名，努力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彻底融入其中。
但烈日教会的每个成员都明白，她们永远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因为她们是旧世界的余孽！
一日不抛下这份责任，她们就一日好像阴沟里的臭老鼠，永生永世见不得光！
圣界原住民是不会允许她们这种披着同类皮的异类存在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么作为交换，阁下能否告诉我，你们又来自哪里？”
凯莎尔盯着面前的人形铠甲，她已经大概明确了对方的立场，毕竟如果真是圣界原住民，是断然不会允许她这个异类安然无恙活在世上的。
先前旁边这个纯血幼崽所施展的奇特力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和她们一样，是苟延残喘下来的同类。
“我们来自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真打算对已堕化的神只下手？”
陆安巧妙的暂时揭过这个话题，他可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根脚底细，哪怕目前看来烈日教会的确是处于相同阵营的组织。
“天父留下的日晷圣池坚持不了太久了，最多再支撑三代人就会彻底枯竭，如果不采取行动，到时候……”
凯莎尔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那一刻的真相对她们这些遗民而言太过残酷。
连唯一的自我信仰都将在时光蹉跎之下消磨殆尽，那么她们还能剩些什么呢？
一无所有！一切终将归于尘埃！
“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寻找自我救赎的办法……”
她轻声解释:“历代教皇意识到了这一点，组建起了隐秘议会这个明面上的情报组织，与外人搭建牢靠的贸易关系，暗中追寻线索。”
“然后我们就找到了这处神创纪末期的古战场……”
一直以来，烈日教会内部就从未停止过自救。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尝试过许多办法，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这些血的教训让她们损失惨重，却也帮助她们总结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希望。
那就是……让污秽血日重新变回永恒烈阳！然后带着她们斩断与圣界的联系，逃离这方绝望的囚笼！
让一个堕落的恶神找回曾经身为正神的自我，这个大胆的假设完全存在于幻想之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通过隐秘议会这个遍布七大圣域的庞大情报网，她们还是找到了唯一的可行性！
那就是位于第六圣域的神创纪末期古战场。
传说在那无尽遥远的岁月之前，即便强如圣界，也遭到了来自异域文明的大举进攻。
那些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将九大圣域被硬生生打成了七大圣域。
而她们，正是从第一圣域某个古老遗族的口中得到了希望的线索。
据悉。
曾经进攻第六圣域的异文明大军里，曾出现过那么一尊神只。
祂手持一面镜子，将身为远古上神之一的苦痛之母打回原形，退化成未受圣界恩典前的孱弱模样，被其一举绞杀。
能力诡谲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据说时至今日，都没人找到这件邪物。
正因如此，烈日教会针对这个传说展开了一系列行动，最终促成如今这个探索计划。
在她们的预想中，如果能找到这个镜子就再好不过，她们可以赌一把大的，用这面镜子结合日晷圣池内残留的本源把污秽血日打回永恒烈阳，再通过上域的神降界门逃到其他世界。
如果找不到，就把这具异域古神的遗骸挖出来，说不定二者力量同宗同源，能起到一样的效果。
与其慢性死亡，不如搏上一搏。
所以凯莎尔就带着第六圣域分部的绝大部分成员来了。
她们要利用亡世教派与在场这些神城妖魔的力量。
万一失败，无非是第六圣域分部的高层全军覆灭，其他六域的教会成员还可以另寻他法自救。
总而言之，什么复活万化痴愚之主都是哄骗亡世教派出工出力的幌子。
她们真正的目的则是那位异域古神的尸体乃至遗宝！
二者只要能得其一，无论哪个烈日教会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