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太把头偏过去了一点:“你说的轻巧,你就看这病房,这些医生,我还做了手术,不知道要花多大一笔钱出去。”
黄定邦站在一旁,听到她说这话心里一刺:“妈,你说什么呢,给你治病,花再多的钱都值啊!”
张老太太扭头看着自己的三儿子道:“你也就是嘴上逞能罢了,你们家晴儿去外省上大学,大姑娘家生活费都是几千,赵艳还跟过去照顾她要租房子,这花销比以前大多了。”
“你妹妹家情况倒是好点,那也是两年前才把债还清,如安又在那私立学校上学,也是个烧钱的方面,小君她嘴硬说不累,但我看她白头发都出来了不少。”
“你两个哥哥都在外地打工,靠他们是靠不住的,阳城这边只有你和小君两个人,我本来说趁着身上还有劲再多干两年活能不能多攒点出来,谁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啊!”
说完,两行浊泪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上缓缓落下。
病房里一时无声,黄定邦知道自家母亲说的是实话,一向执拗的他这时候也微微低下了头。
黄老爷子看不过去,重重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背:“男子汉大丈夫,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像什么样?”
黄老爷子以前是杀猪匠,手劲比一般人大不少,即使现在年纪大了,该有的力气也还是有,这一巴掌下来直接把黄定邦拍得整个人都往前一趴。
张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你也不知道轻点。”
“他打小就皮实,打一巴掌没事。”
张老太太哼了一声。
黄老爷子大马金刀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向和蔼的他这时眉毛微微竖着,颇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态势:“你现在说这些话不是事后诸葛亮吗,伤是已经伤到身上了,那咱们就治,你担心孩子们花钱多,孩子还担心你这身体好不了呢,医生也说了,你现在身体恢复的好,这就已经不错了,想那么多干啥。”
张老太太还想说什么,黄老爷子靠过来摸了摸她的手:“你先听我说完,你想想,农村里面哪个七老八十的不是一身伤一身病的,要我说咱们家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你这也不是恢复不好,只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劳累罢了。”
他轻轻拍了拍自家老伴的手,这双手干瘪瘦弱,但开辟了土地,收获了粮食,和他一起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黄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别想那么多了,你辛辛苦苦把咱家四个儿女拉扯大,难道到了晚年了,你都不打算歇一歇吗?”
张老太太沉默了,她看着站在病床旁没有作声的黄定邦,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却浮现出一抹愧疚和柔情。
“唉,算了,总归都到这一步了,不养着又能怎么办呢?”张老太太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看着窗外晴好的天空,感到身体的不适感也在逐渐淡去。
“说起来,这么些天了,家里那些鸡啊鸭啊也都该回去看看了,我托隔壁二娃帮我们照看着呢,过几天你好利索了,咱们回去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