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新建的大宅,屋中名贵的摆设,出入成群侍候的仆从,这些都没办法让秦啸天感觉到丝毫的开心。他现在很是心烦,这个京城他不想来,这个差事他也不想做。
“出去!都出去!”喝退了下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掌比寻常人小了一号,掌心光滑如玉,连掌纹都不甚清晰。谁能想到这样一双又小又嫩的手,练的竟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摧心断脉手。
秦啸天不是个很有志向的人,当年他镇守洛阳水路,每天赏赏花逗逗鸟,欺负欺负别的弱小帮派就行。反正年年都能收到一大笔从京城拨过来的银子,花也花不完。他就喜欢这种闲出屁的日子。
舒心的日子过了三年,直到上个月的一纸调令,让副手接替他的位子,让他火速赶往京城,做卢丞相的贴身守卫。秦啸天猛然发现,自己在洛阳的大宅说没就没了,手下说没就没了,连地盘和势力也说没就没了。原来,自己不过是主人养的一条狗,之前那些都是赏给他的玩具,随时可以再赏给别人。
带着攒了三年的钱来到京城,他才明白郁闷的生活仅仅是个开始。他先是在练习与其他人配合时被呼来喝去,后来又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说他是“十二星相”里本领最差的一个,说他的武功远没有传说中那么好,说他接管洛水帮七八年毫无建树。
“三年!老子只管了洛水帮三年!牛二有本事,所以就被你们拿来挡暗器?屠伟有建树,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老子归顺时把整个洛水帮都带来了,你们还想要什么!”他在心里狂吼,可脸上还要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他没办法不孬。
秦啸天长长的叹了口气,想起十年前,成为他人生转折点的那个早上。那时他还叫秦小天,只是洛水帮中的一个小喽啰,靠朋友介绍,在一条客船上打杂谋生。
“柳先生,饭好了。”秦小天拍着房门。
这位柳先生看起来四十多岁,满面红光,长的像个富态员外,虽然不知做哪行发家,但肯定很有钱。河上最好最贵的这条客船,他整个包了下来,而且一包就是两个月。
除了七八个家丁,柳先生还带了一对母女上船。一开始秦小天以为那是他的家眷,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船一离岸,柳先生就逼迫那个美妇人坐在桌前写东西。每次妇人写的慢了,或者写错了要返工,柳先生就抓起小女孩拎出船外,作势要扔到河里。
妇人不分昼夜的写了三天,终于写完了一本书,被柳先生如获至宝的捧在手中。
“柳如龙,我已经兑现了承诺,你该放我们走了。”妇人说。
“蓝薄玉,我与你共事多年,你为人阴险狡诈我又不是不知道。这本书没准就是你设了个套儿给我钻。”柳先生想了想,“摧心断脉手我先练着,如果练完都没发现什么不妥,就放你们下船。不过这期间,你得再写一本。”
“休想,除非你把月影的解药给我!”
“拿到解药你们还不跑了?信不信我把你闺女直接弄死?赶紧写!”柳先生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秦小天那时正好收拾完厨房出来,碰巧听到了这段对话。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摧心断脉手。
之后连着半月,除了查看妇人写书的进度,柳先生一直呆在房里,饭都是让下人送进去。
秦小天住的杂役房碰巧与柳先生的房间一墙之隔,他每天都能从隔壁听到喃喃自语声,有时是泄气的宣泄,有时是狂喜的呐喊,更多的时候是反复念着“百会”“天灵”什么的,好像是人身上的穴位。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隔壁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这天,别的下人都在忙,只好让秦小天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