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今焉横剑挥出,双兵交接铿响连环,靖灵君已为震退丈许。
“墨守成规的剑法怎耐吾何?”须知琅函天可是剑宗辅师。
透彻话语带来十足压力,非然踏古手中剑光暴长,攻势突发,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剑花错落锐意纵横,出手之快,无以形容。
改作守势的登虹造殛却缓缓挥动长剑,脚跟有如钉牢在地上一般,任对方剑势雨骤风狂,竟不移动半步。
剑势虽缓,那虎虎剑风却震耳骇心,忘今焉抢攻五六十招,兀是攻不进去,斗得一会,非然踏古身法趋缓,双方攻守再易。
“鎏云飘迹!”
于彩虹山峰苦心孤诣新创之招首发,靖灵君斜削青锋俨如狂风扫叶,剑尖直刺,有若暴雨摧花。
剑光缭绕,忘今焉但见四面八方俱是剑影,剑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
“果然是新创的仙舞剑诀。”
面色凝重的非然踏古紧锁门户守得严实,虽然仍是滴水不漏,但显是较先前吃力得多。
酣斗中,忘今焉一剑斜劈,忽被登虹造殛剑尖一挂,把竹剑轻轻地黏出外门,这一剑用了八成力量,忽如扑了个空,被靖灵君轻轻地将劲力卸了,非然踏古不由得身子前倾,扑前两步。
虽然他立即凝身站定,坚守之势已被对方牵动,门户再也封闭不住。
眼看剑锋随机忽转,转向进逼命门,险象环生的情景下,忘今焉仍然神色不改,谨慎应对。
“不愧是仙舞剑宗的高手,有这种才情,宗主之争竟会不敌玉千城,真是让老朽讶异啊。”
靖灵君道:“虚名权位,早不在登虹造殛眼中。”
“若非二十余年前的那场变故,”血不染邪气爆发令靖灵君耗费泰半元功镇压,并因此留下难愈沉疴,“你还能说得如此坦荡吗?”
是不想,还是不能呢?
话中潜台词入耳,登虹造殛神色不动:“你的耻笑我收下了,但你的生命也要留下。”
面对挑衅,靖灵君一出手便毫无保留,剑光急划一瞬,如同流虹抛洒,眨眼即过,连发三五十招,虚虚实实,变化层出不穷。
“鎏虹逐月。”
“诲人不倦。”
奇招映目,非然踏古剑势骤缓,竹锋剑尖搭着七彩贯虹,转来转去,竹剑三绞夹杂掌力,以天煞认穴之法,专攻对手周身阳脉。
登虹造殛的剑法越使越快,忘今焉却时时凝立不动,偶尔一剑刺出,便如电光急闪,逼得靖灵君接连倒退。
双锋纠缠之势未解,两人攻守均慢,一进一退,又战了十余合。
体内真气隐露沸腾迹象,沉疴爆发的登虹造殛守势转弱,非然踏古言辞并剑式继续激怒:
“无心权位者反遭恋栈声名者算计,何其讽刺?”
“什么意思?”靖灵君道。
剑气横啸四方,回首观望,惊心动魄的对决只留满目疮痍之境。
“惊疑吗?分明是血不染邪气频发之期,当时的宗主与辅师偏无一人在场,汝不会当真以为这是巧合吧?”为权位腐蚀的玉千城显然不会允许有人能可撼动己身地位,即使对方无心争名。
说时迟,那时快,忘今焉身形疾起,剑光如虹又是凌空下刺,四射剑光如同千万点寒星当头洒下。
剑影纷纷间杂金铁嗡鸣。
再定睛,靖灵君身在一丈开外,非然踏古横剑当胸并不进逼。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是旁观偌久的禹晔绶真及时构阵成功出手解厄。
阵中有阵,机中藏机。
凝虚锢锁千钧万重,凭一缕气机为引尽数加诸忘今焉之身。
原本依照非然踏古之能为,哪怕独斗二人亦能取胜,偏生他为留力考量,选择话术激怒配合缠战减少速战可能造成的损耗。
‘又或许,他是在等……’不动声色瞥了眼玲珑雪霏的荻花题叶心想。
忘今焉或许是在等一个突围契机。
然而他却不知,经由术者修改的四象封仪阵一旦启动,除非四人一同撤掌收力,否则撤掌一方便要独受四方气劲反扑。
倘若她当真能为生父牺牲至此,那荻花题叶亦只能自认失败,选择暂缓这次围杀并转向优先同阎王抢命。
毕竟此次计划落空尚有备案……
此刻选择权仍在玲珑雪霏手中。
这面的她尚未作下决定,那厢身陷阵局遭受重压束缚的非然踏古面对登虹造殛绵密的攻击,已是频频受创。
刻意流露的狼狈血红刺目晃眼,玲珑雪霏手掌微颤,尚未动作之际——
数里开外的高峰一角浓雾乍起,迷茫中,传来一阵轻慢碎响,娉婷身形袅娜步出。
柔发如云明眸如星的那人似乎走得很慢,面容绝美的她身穿玄乌轻纱长袍半露酥胸。
怵目的黑与吸睛的白绘就鲜明的极端,优美风姿一如吟诵睥睨诗号的曼妙音色:“封侯盛世灯宵,权衡天下,百代风骚。”
几在诗号半阙唱罢同时,她整个人便突然来到崖边,任谁也看不清她的脚步是如何移动与停止的。
外罩风裳长可及地,露出一双浮雕镂底恨天高,她腿上也穿着双哑光蕾紫黑丝,更忖其人烟视媚行。
“功名不过传谣,回眸一笑,举步烟硝。”话音未落,气走身旋的凰后一撩褶裙尽显娇媚风情。
半截高筒渔网包覆美丽诱人的大腿,在日光掩照下,若隐若现。
衣袖翻飞中,晶莹剔透的十指分抹,已自紧贴小腿肌肤的黑绒绣边枪囊中取出两段形状奇特的火器部件。
两截部件形式和大小各不相同,偏又严丝合缝。
这话听来矛盾却又辩驳不能,因为一双灵巧入微的纤手赫然将两段乍看格格不入的零件拼在一处。
就在这瞬间,但闻格的一声响音,凰后手里已经出现了一件神奇的兵器。
那是一杆斜柄直脊连珠铳,赤红长筒镶嵌玉石纹缀金丝,向后伸展的金丝汇聚一处,是充作仓盖的断云结晶。
黛紫色调的晶柱观之娇艳夺目。
与之类似的物什独立悬浮于玉白掌心之上,随即便为其贯入火铳膛室。
一掌倾注过后,凰后掌缘侧举攀上枪身,沿循流畅纹理向前倏然一握,将之端稳。
“等得心焦了吗?”
再一息,旋身一周晶弹上膛,重新俯瞰云海远观战局的她轻笑一声。
“老大~”
自西方照射过来一线阳光,刚好照在裂羽铳上,使得它忽然闪起一种玄妙且冰冷的光采。
浅紫披风沙沙作响,更令这将近落日时分的死寂平添许多悚然之意。
也就在下一瞬间,右手执柄左掌举枪的凰后玉足向右一迈。
高抬画弧的长腿斜倚山岩,鞋跟碎石钉入狭缝卡稳,侧首偏过视线的她凤眼微眯,高瞻远瞩意在瞄准。
“我……来了!”
在这充满杀机的黄昏里,娇媚女音令人听在耳里,既觉销魂,又觉可怖。
逡巡目光转眼锁定目标,忽地里“蓬”的一声,羽铳吐焰,连珠簇发的断云晶弹挟着一溜火光破空穿射。
玉指扣动扳机开火瞬间,后坐反震波峰摇荡,漾开旖旎景致,在硝烟缭绕下既狠绝,也媚绝。
狠绝媚绝的断云石直取玲珑雪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