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救了太子的姑娘。”永寿帝目光沉沉地看着苏若锦,视线转向一旁站着的君泽宸身上,“太子先下去吧。”
“是,父王。”
待君泽宸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永寿帝上下打量着不卑不亢的苏若锦,面色冷峻,“你说要亲自见朕,所谓何事?”
“陛下。”苏若锦屈膝跪地,左手压住右手,拱手于地,额头贴在手掌上,恭敬地行了个跪拜礼。
“民女苏若锦原是寿国人,随祖父一起生活在元和县的苏家村中,靠经营着一家小医馆为生,赚的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温饱。”
“奈何家中的医馆生意愈来愈红火,挡了当地土财主的财路,被他们恶意诽谤,还招了一帮地痞无赖在医馆门前惹是生非,闹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民女与祖父想了很多法子,但都无济于事,反倒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甚至开始造谣民女的爷爷是个江湖骗子!”
苏若锦眼眶通红,溢出晶莹的泪花,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哽咽地开口,“祖父行医一辈子,治好了数不胜数的病症,遇到口袋拮据的人分文不取,行得正坐得端,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医馆的牌匾被人砸了,祖父出门便会遭街坊邻居的谈论,祖父是个要强的人,受不了这样千夫所指的日子,便带着民女离开了寿国,一路南下,在江国边境一个安静少人烟的山脚下安定了下来。”
“可到底是忧思成疾,祖父的身子一天一天垮了下去,没过几天便撒手人寰了,只留下民女一人。”
“民女与祖父不是没想过报官,可对方是当地的地头蛇,苏家村的父老乡亲都仰仗着他的庇护,无人敢和他作对,当地的衙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女数次报官都不了了之。”
永寿帝安静地听完了苏若锦的哭诉,黑眸如箭,深不可测,指节轻点红檀木桌面,“所以……你来求朕,是希望朕为你和你祖父平冤昭雪。”
“这只是民女所求其一。”苏若锦擦了擦眼泪,抬起头, “民女所求其二,便是请陛下准许民女在城内开一间医馆。”
“此事你想做便做了,何必要求得朕的允许。”
“因为民女需要陛下的明令。”苏若锦目光灼灼,声音掷地有声,“陛下若是亲自下旨,民女便不会走上祖父的老路了。”
永寿帝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苏若瑾,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气势强势逼人,令一旁的宫人瑟瑟发抖,可苏若瑾却毫不畏惧,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永寿帝,丝毫不惧皇威。
“你这是把朕当成你的保护伞了。”
“民女不敢。”
“朕见你没什么不敢的,朕看你胆子大的很,都有胆量和朕谈条件。”永寿帝冷哼一声,深沉威严的语气听不出生气与否。
“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民女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难道太子殿下的性命还比不上民女所提的这些小小的请求吗?”
“哈哈哈!”寿帝扬起头哈哈一笑,脸上带着赞赏的表情,“好!是个烈女子!”
“五日后,朕会在宫里办一场宫宴,庆祝永乐公主大病初愈,还有太子的平安归来。”
“介时,朕会在宴席间宣布对你的奖赏,你便也来参加吧。”
“民女叩谢天恩!”苏若锦深深地行了个叩首礼,跪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祖父,您看到了吗?孙女终于能为您平冤昭雪了!您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了!
——
君泽宸坐在前厅的黑漆嵌螺钿圈椅上,宫女适时地为他呈上刚沏好的西山白露,茶壶上升起袅袅的热气,满溢而出的清香在他的鼻尖处萦绕。
君泽宸执起青玉茶盏,饮了一口鲜嫩甘醇的茶,隔着老远便瞧见浩浩荡荡一大帮人往养心殿的方向来。
如此大的阵仗……莫不是宫中哪位受宠的妃子?
君泽宸不感兴趣地移开眼,随后就听到一声带着娇蛮气的甜糯声音在殿外响起,“阿耶在哪里?”
“哎呦!奴才见过永乐公主!”魏公公连忙迎上前俯身行礼,“陛下正在养心殿见客,永乐公主莫不如在前厅等候片刻?”
“太子殿下也在前厅,您二位许久未见,今日正赶巧儿一起来找陛下,可真是缘分!”
永乐公主?君泽宸耳尖地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便是小顺子口中的永乐公主吗?
魏公公的声音离前厅愈来愈近,君泽宸莫名变得紧张起来,他放在双腿上的大手握紧,手心浸出阵阵汗意,坐立不安地挺直了腰板。
……他今日的打扮如何?永乐公主会喜欢吗?
不对……他为何要让永乐公主喜欢?
君泽宸愣神的片刻,槐桑已经踏进了前厅,“太子哥哥!”,他顺着声音向厅门望去,久久不能回神。
因得春笙执意要给苏若锦一个下马威,秋瑾虽是嘴上说着“我们永乐公主是何身份,怎可与那小家子气相提并论?”,不过还是翻找出压箱底的金镶玉凤凰展翅步摇为槐桑戴上。
又拿出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外面罩着一件大红春绸貂皮斗篷,槐桑看着梨花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像是元宵夜点亮的大红灯笼。
乌黑如泉的长发在秋瑾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单螺髻,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秋瑾取出珊瑚链与红玉镯在槐桑的腕间比划着,最后择了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
慑人目的鲜艳,万种风情尽生,从头到脚都彰显着永乐公主与生俱来的雍容矜贵。
“太子哥哥,你还记得桑桑吗?”槐桑从秋瑾口中听说君泽宸失忆了,于是好奇地打量着失忆之后似乎变得愣头愣脑的君泽宸,试探性地开口。
这便是……永乐公主?
君泽宸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静止,仿佛时间凝固了,他盯着槐桑清澈天真的瞳孔,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周围的一切混乱不堪,唯有她的眼睛是冲破黑暗的光亮,让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再也不放开。
“太子哥哥!你抓疼桑桑了!”槐桑看到君泽宸愣愣地发呆也不说话,不高兴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