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蓁死了,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而死,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就像彪哥、潇菊和湘竹,也像她见过的那些可怜的士兵,或许第一个对自己起了怜悯之心的三仔也是同样的结局。
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像草芥,像蛆虫,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在意,死的时候也现不起任何风浪,就只是在屋里,那么安静,就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小丫还记得自己刚刚来的时候只是做着一些油滑的事情,没有想到会像在丐帮的时候一样遇到朋友,没想到,不但有了朋友,更找到了知己,但最终的结局,依然没有差别。
她们都离开了,和自己说的上话的人都离开了,这一年的功夫,楼里之前的姑娘有的也不在了,但总会有新的姑娘来,和丐帮一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贫贱的人。
回到房间,看着那些书,她只是觉得好笑。这些书不但救不了人,反倒就如同催命符。但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将几本书放到怀里,悄悄珍藏。
那本潇菊让大家一起写的诗集还在手中,一看到这本书,小丫就想起她那难得轻松的笑容。只是物是人非,这有些清高又有些善良的姑娘,终究再也见不到了。
小丫什么也不想去做,只是躲在黑暗里,静静的坐着。有个兄弟见她心情不好,便带着一壶酒,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醉解千愁,小兄弟,你以后就会懂了,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说罢,他将一张纸塞到小丫的手里,小丫展开一看,上面是宜蓁的笔迹:“你不必为我伤心,这是我的选择,是我咎由自取。无论如何,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在我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陪着我,不因为我的身份,我的遭遇有半分嫌弃,你是我的朋友,我的知己。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又该有多么灰暗?谢谢你陪我看烟花,陪我读书,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只是那些书你只能自己看了,我没有机会再给你讲完了,你不用难受的,你想,我就在这些书里,陪着你呢!”
娟秀的字迹就如一条溪流,化开了心中的冰,小丫感觉鼻子酸了,整个人忽然活了过来,泪水夺眶而出。
她开始还能压抑情绪,到了后来,甚至是嚎啕大哭。
身边的兄弟没有笑她,反而是很同情地望着她,自顾自的说:“这张纸是我们收拾宜蓁姑娘的房间找到的,我懂的…我也曾经和这楼里的姑娘好过,但是最后她也不在了,这些姑娘都像花朵凋零的,是很快的,小兄弟,你不必难过,你要太难受,就喝些酒,喝些酒,头脑都昏昏沉沉的,以前的事情也忘了,也不会冷了…”
是啊,身上真的好冷啊…
小丫并没有解释,她没有办法告诉这位不知名的兄弟,世上有很多事情,比爱情更要刻骨铭心。
宜蓁视她为知己,但两个人终究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机会。
小丫始终记得宜蓁说想要有一天做女先生,想要写出什么书,想要就很多很多的人,但小丫从始至终只是希望她好好的,等到来日重获自由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一起浪迹天涯,一起看看不尽的火树银花。
但她还是这样仓促的离开,就算是最平凡的心愿,也没有了实现的日期。
小丫总是疑心宜蓁是自寻死路,她可以不去找妹妹,毕竟那个姑娘是救不回来的,但她还是去了。
宜蓁是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失望了吗?也许吧,但小丫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宜蓁离开了,身边的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她很快就被人淡忘。所有人对她曾经的误解和冷眼也都失去了,姑娘们有时候会感慨她的不幸,但也只是说了几句,又过了几日,就彻底忘了。
小丫又变成了一个人,倒是比往日更加潇洒,整日就和那些兄弟们待在一起习武。再也没有人盯着她读书,她说话还像之前一样粗俗。
青梅在这期间来找过她,说自己快到了挂牌的时候,想要小丫帮个忙,这样她才能成为头牌。
小丫也就是随意说着,最终还是青梅在另外几个姑娘的茶里放了药,这才在第一轮的曲艺表演中拔得头筹。但毕竟没有别人那样的积淀,在后面的考核中,她还是没有成为头牌,依然是普通的歌女。
青梅看着很是遗憾,小丫只是不轻不淡的说:“你若是不愿,我可以找个机会带你逃。”
青梅只是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这样的愿望是不可能的,这世道这么乱,又有哪里可以容身的?倒不如等着有一日别人来赎我,我们也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