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菜是这里的招牌,北地寻来的鲜肥牛薄卷配上红绿椒和青菜做成的鲜椒肥牛煲。这一锅牛肉热气腾腾的,既有肉的香气,也有鲜椒的辣、青菜的鲜、麻椒的麻、酸椒的酸、菌菇的甘,各种味道汇聚在一起,便在这般初春时分给予人夏日一般的活力。
这里的米饭也很好,颗粒饱满、色泽光亮,吃到嘴里,又软又糯,简直不像人间应该拥有的。
而旁边的姑娘还在不停的伺候,就连虾都不用她自己剥。
吃到最后,还剩下一个软软糯糯的青团,这小团子外面是糯米的,用艾草汁浸泡过,颜色看着就鲜嫩。
里面是咸蛋黄和肉糜,咸蛋黄流出了细腻的汤汁,炒干的碎肉则带着特有的香气,吃着咸淡适宜。
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身旁的姑娘立刻又填上一只白色的方糕、一碗红豆羹和一份做成天鹅形状的糕点。
这白色的方糕是南方最常见的点心,外面是软软糯糯的碎米,里面是用鲜花做的馅,外面的米粒带有清新的口感,而里面的馅则层次分明,甜而不腻,就仿佛经过雨露的滋润,透出春日特有的甜蜜。
而红豆羹则是将红小豆磨成细细的粉,放入水中煮,再加入新鲜的红豆,煮至软糯,最终放上包好的糯米圆子和醪糟。红豆的口感很绵密,浸在醪糟的酒气中,散发着特殊的香味。而糯米圆子里包着山楂馅,酸甜适中,其中的果块粒粒分明。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这天鹅酥,外表就和天鹅一样,有着雪白的身子,细长的颈,看着极富美感。而这点心的制作又极为精致,每一层都由酥皮制成,刷着牛乳、霜糖和蛋液,不但不油腻,而且令人觉得清新。
吃饱喝足,她将筷子放在盘上,身子向后一倾,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对面的嵇乘云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由笑出了声:“以前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吧?”
清云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太精致了,一看就是你们这些权贵搜刮民脂民膏换来的,我才不吃呢。不过这感觉不是北地的风味,北地哪有人会吃的这样精致,这是南方的?”
嵇乘云点了点头:“对,这是江南的风味。我就是江南人,常常喜欢到这样的馆子来试试。礼部的公厨做的实在是粗糙,像我这样的南方胃怎么都受不了,也就是米粥还恰到好处。京城像这样的馆子还有另外三处也不错,下次可以带你去试试。”
清云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摆出来这样一副姿态,估计是想要缓和关系,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只会吃他的喝他的,最终再顺道抢走他的圣人图。
不过吃饱喝足,心情还是不错,她便一改往日的态度,笑眯眯的说:“江南的东西确实不错,我这回也算是知道了,难怪我南方的朋友总是嫌东嫌西的,还一直想着要喝一口他们那里的老鸭汤…唉,不过她是没有机会吃喽…”
嵇乘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朋友,节哀。”
清云点了点头:“谢谢你安慰我,这件事都过去很久了,我也会慢慢放下。我朋友是江南人,之前家里条件挺好的,只可惜家道中落,就被和妹妹一起卖到了青楼。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就是那种很温婉的江南女子,若是在江南,应该会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清冷的街道,去书铺读读书,去茶楼喝上一杯清茶,若是有机会,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去江南呢…而且,她还会吹六孔埙…”
听到她说的最后的三个字,嵇乘云的眼睛蓦然睁大:“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六孔埙可不是一般人吹的,应该是只有江南的大户人家才有相关的传承人…江南与之相关的应该就只有四家,也就是原本的江南四大家族:齐、裴、慕、苏,如今除了苏家以外其他均已败落…你的朋友,是从这几家出来的吗?”
江南四大家族…原来宜蓁竟然来自这些人家,若是她如今还在就好了…
清云觉得双眼模糊了,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她叫宜蓁,十九岁,名字选自《诗》中的《桃夭》,取宜室宜家,其叶蓁蓁。她妹妹十六岁,叫宜嘉,选自《短歌行》,取我有嘉宾一句。只可惜宜嘉遭到了一个书生的欺骗,以为人家会带自己走,结果最终只是枉然,她自己的行为惹来了老鸨的不满,被卖到了下等乐坊,宜蓁为了保护她也被发卖,后来自杀了…”
“宜蓁…宜嘉…”听到这两个名字,嵇乘云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这两位姑娘是十年前淮县书院案牵扯的最后一户人家齐氏的后裔…我认识这家的一个姑娘,也是这家最后一个人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问问她,让两位姑娘的牌位回到家里,不必再于外面漂泊。若是那位如今在世的姑娘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