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太阳,方涟儿记得,和冬日烤的炭火有的一比。
思绪越往从前飘远,想起了故事发生的最初。
鼻尖忽而一酸。
感受着身下潺潺流过的江水,冰凉而凛冽。
方涟儿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先是指尖,后便是指节,直至将整个手掌浸润。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只觉得头顶的日头顿时小了些,抬眸一看,却是顶上不知何时迎来了个斗笠。
方涟儿一怔,再看眼前人时,他已是摘了掩饰,露出一张俊俏的脸。
“接着。”
只听迟绥说了一句。
方涟儿听话,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多谢。”
迟绥点了点头。烈阳下,他只拿鹤氅盖过了头,其下一双眼睛在侧后方太阳的映照下看不清楚。
方涟儿却是记住了。
不多时,阿水便已滑到了岸边。
“往大安的这条路我熟悉,才不至于将你们带偏,最远,也只能到这儿了。”
阿水回头笑笑,卸了竹篙,却未离竹筏。
方涟儿皱了皱眉,最后又问了句:“阿水,真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阿水摇了摇头。
“随你们走,不过也是送一段路罢了,终归还是要回来的。还是早些分别,便少些伤感。”
方涟儿才点点头。
阿水看了看迟绥,又嘱咐了声:“师父,可要好好护着涟儿姑娘。”
她看着迟绥,话中虽未道破,眸光却是尖锐。
迟绥应声点头,“一定。”
率先别过了身,他的嘴角恍而浮起一丝笑来。似有些苦。
阿水看着二人双双转身,终于是消失在了渡口的人家里。
这一幕,记着,颇有些熟悉。
那位女侠与神秘客,不知今日过得如何了。
心上被一点。
时候不能耽搁,是该早些回去了。
阿水便打起了精神,顺着回来的路径又游了回去。
回去的路少了些趣味,倒是多了些孤独。
如镜面斑驳炫丽的江面到了晚上,便尽失了亮丽。如大树褪去了新衣,徒留残枝破干,风一吹即摇曳欲坠的飘零枯叶。
划得越来越远,便见江面上又生起一些星星点点来。只是较白日里的颜色更深,厚集在江面一缘。
到底是分不清江水在流,还是星火在移。
蓦然抬眸,才见陶溪江的渡口上正生着燎原之火。
阿水加快了游筏的动作,心里也变得焦灼起来。
当她快划到渡口时,发现岸上正驻足着许多人。
看他们的行装,皆是披金带甲,头戴笠帽。人人手持火把,端严立了几排,俨然看去,像极皇家军队里的人。
这样子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渡口,她还是第一次见。
只赶忙将筏子系紧,人离了远。
回过头向江面看去,只见寂静辽阔的水面上正缓缓驶来几艘乌篷船。
阿水在原地候了会。
待船靠岸,只见上面依次下来了几个穿便服的人,清一色的乌青束袍。看他们的走路姿势,并非一般的府邸侍从。
而走在正中的,是一位素衣的掩面女子。
另几艘船上也依次有人走下。
直至最后一艘的人下来,阿水才看清其中不一样的一个人。
他被人压着走出,发丝有些凌乱,其下一张脸庞看不清面容,只隐约看出来些血迹。
阿水的心一惊。心想这就不是简单的官家事了,如此兴师动众,怕是要捉拿什么罪犯,保不齐是要扯上朝廷的。
念及此,她便暗暗走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