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举到半空的酒盏僵在那儿，讪讪问道，“她这是怎么啦？”脸上还一片茫然，不知怎么就得罪这个姑奶奶了。

“没事，”阿璃赶紧转圜，“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她这突然听到你要走，多少有点舍不得。”

一下子，大家都没了心情吃饭了，就连阿雁也瞧出了气氛不对，早早放下了筷子，规规矩矩的坐着。怀安的余光扫过众人，心想，他们一家肯定有话要说，自己在这多有不便，便站起来招手道：“小公子，你吃完了吗，要是吃完了，我们去找灵犀姐姐玩，好不好？”

“好。”阿雁一骨碌爬下来，巴不得快点离开这儿。

“阿兄，你为何又想学医了？”当桌上只剩下他们四人，阿璃问道，她知道他从小就讨厌学医。

“唉。我老早就想了，要不然托你买那么多医书作什么，现在阿耶回来了，正正好。”云熙饮了口酒，笑意淡淡：“曾经我年少懵懂，总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但经历这半生，特别是这几个月，现在我已经看开了也想通了，正如阿耶所说，功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过眼烟云。”

“今日我还能活着坐在这里，能与你们一起喝酒谈笑，我很感恩，我要感谢太多人，也愧对太多人。之前我造的孽已经够多的了，现在我想赎罪，如果学医可以多救几个人，我希望从现在开始还不太晚。”他风轻云淡的注视着面前三人，眼中一片澄净。

“阿兄......”阿璃的泪水终于破防，控制不住的溢出来，想他这半生的经历实在曲折又离奇，几经大起大落，现在他终于能够看开、归于平淡，她心中既由衷欣慰又莫名心痛，一时感慨万千。她抽出素净的帕子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抬头哽咽道：“不晚，一点儿也不晚，我支持你。只是，我舍不得你跟阿耶。”

“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看你。”云熙故意嗔怪道：“从前我要从军你哭，现在我要学医你又哭，难不成，你就想我在这深山老林这么过一辈子么。”

“才不是。”阿璃抬起那张泪痕斑斑的脸，不理会阿兄的揶揄，面色又沉静下来：“但是，太子那边......”

“放心吧，这么久了，他们应当已经看出我的心志了吧，只要我不往河北、山东一带，不往北边、东边走，他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去的是江南，你想，只要我离北方越远其实我就越安全，在南方我毫无根基只不过一介普通布衣，连一朵浪花都掀不起来，他们还要怎样？”

他眸光微转不经意间扫过秦王，却见他一脸平静并无异色。这些话与其是说给阿璃听的，不如说是给秦王听的，毕竟他曾经是反贼刘黑闼，是大唐的头号敌人，他们真的能信他吗？

“你就放心吧。”这次开口的是世民，他眼中一片清明平和，握了握阿璃的手臂，轻声安慰道：“云熙说得不错，你应该相信他。”同样，他也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阿璃想了想，这总归算件好事，放下心来，又想起方才的事，便道：“阿兄，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时才能娶妻成个家，好叫阿耶和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