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雁身下的那一小片安全的空间里，宋娜已经哭出了声。

尽管在黑暗之中，宋娜看不清高雁的面目，但浓烈的血腥味和水泥尘土的味道已经暗示了一切。

“爷爷，你为什么……”宋娜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高雁的血。

“咳咳咳……”高雁将双翼深插在泥土中，弓着背，咳出一口苦咸的鲜血。

对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要为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类做到这一步呢？

高雁，明明一开始，你是想吃掉她的——你给她蛋糕，只不过是想把她喂胖了好让她成为你的蛋糕而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转变的呢？

是你好心赠送蛋糕时，她说的那句“谢谢爷爷”吗？

是你陪她过生日时，她把第一块切出的蛋糕分给你的时候吗？

还是她生日许愿时，祝愿你长命百岁的那时呢？

这个问题，高雁没有准确的答案。

但先前那个一直困扰他的另一个问题，他现在有答案了。

家，在哪里？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而这只漂泊半生的孤雁，终于找到自己的“家”了。

如今，他也终于能张开双翼，守护这个家了。

不，是拥抱这个“家”。

“娜娜，爷爷对不起你。”两行浊泪顺着鲜血流下，“今年的生日，爷爷恐怕不能陪你过了。”

都说，家之所以温暖，是因为家中的顶梁柱撑起了家的半边天，负重前行，将岁月静好留给了家里的其他成员。

宋娜知道，头顶就是爷爷保护她而强撑着的庞大身躯，所以爷爷就是她的天。

而现在，她的天，要塌了。

宋娜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亲生父亲车祸死亡时的那个雨夜，无助和冰冷的感觉像毒蛇一样攀附上她的身体。

“爷爷……我们还没唱生日歌，还没一起吃蛋糕，还没去许愿……”

在黑暗、狭小又窒息的空间里，宋娜像一个伤心欲绝的孩子一样哽咽着。

“没关系的，就算没了爷爷我，你的愿望也会实现的……”

就算是到了生命的尽头，高雁还是不忘安慰那个长大了又仿佛没长大的孙女。

“不，我的愿望，没办法实现了。”

因为之前高雁告诉过她，生日时许下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宋娜一直没有告诉过高雁自己过生日时许下的愿望。

在离开P区之前的10年间，每一年生日，宋娜许下的愿望，从来没有变过。

“爷爷，我许下的愿望是……每年都能和你一起……过生日……吃蛋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