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复杂。对上几个孩子询问的眼神,喉咙发涩,艰难道:“昨日夜里,你们大伯去了。”
虽然顾青禾刚刚在拍门时说过,但甄弥儿疑心自己听错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此刻从周氏嘴里确定这事,大家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已经请吴老爷子去看过了,你们大伯常年劳作,吃不好又睡不好,心肺肝脏损耗严重,昨夜喝多了酒,是中风猝死的。”
以前因为冯氏的关系,顾家四房和大房来往少,几个孩子也和大伯不怎么亲近,但该有的恭敬还是有的。
特别是顾青柏,他之前在两危山遇险,大伯夜里徒步赶去救他。他因着这个事,一直对顾立堂心怀感激。
昨儿白天,他去湖边挑水,遇到了也过去挑水的顾立堂,便亲自和他道了谢,还将身上苏荷花给他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的十两银子全塞给了他,大过年的,让他自己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顾立堂不肯要,追着他要还,顾青柏跑的快,直接冲进了家门,当时顾青松还问他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还和他一起说了很久话的一个人,今日突然就没了。顾青柏双眼泛红,忍不住湿了眼眶。
顾庭之傻呆呆地望着伤心的众人,转头看向甄弥儿,见她眉头紧蹙,似乎也很难过,情绪瞬间被感染,鼻头一吸,也变得难过起来。
顾立宗只感觉心口绞得疼,一抽一抽的,疼得他快没法呼吸了。
因着二十多年前的鼠疫,爹娘早早地就走了,二哥三哥五妹也都跟着走了。
那时他才十七岁,本来食量就大,可那段时间整日整日地没东西吃,村里的树皮都已经被大家啃光了,连一棵青草都找不到。
当时顾立堂从镇上跑回村里时,他已经饿的只剩下了皮包骨,他当时认定自己也快要走了,拉着顾立堂说了好久的话。
说自己这一生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好好赚钱过上能吃饱的日子,还没有给父母手足建一座新坟,这就也要跟着去了。
他说了自己很多很多遗憾,也嘱咐了顾立堂很多话。
顾立堂安慰他,说自己找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主拿了粮食,他不会死的。
听他说完,顾立宗眼底的光亮并没有重新燃起,两家靠的这般近,冯氏的声音又尖锐,他们刚刚的争执他都听到了,冯氏不肯分粮食给他。
顾立堂见他还是满脸颓败,转头往门口看了看,悄声道:“今夜子时,我将食物从院墙角那处篱笆缝里塞过来,你记得去拿。”说完便匆匆走了。
当天晚上,子时刚到,顾立宗就听到了篱笆那处轻微的响动声,他拖着疲饿的身子过去。
夜里,只有淡淡的月光洒在院子里,人影都看得不甚清楚,两人也不敢说话,无声对视了一眼便赶紧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