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席玉这个太仆寺卿比较清闲,每次都是准点下值回家,属他回来得最快。
今天也是一样。
隔壁孟侯爷还没影儿,自家大儿子姜寒松也还在皇子府当值,就他一个人回了府,下了马车溜溜达达回正院。
那心情美得哟,走路都还在哼小调儿。
一走进正院,他就看到他最爱的夫人跟他最宝贝的小女儿一块坐在院子里,齐刷刷望着他。
他哼的小调戛然而止。
他脚步也顿住了,迟疑着望了望天。
这天儿也不热啊,傍晚时候都开始凉了,身子弱一点的都要披上披风了,这母女俩不应该在这儿乘凉吧,这季节也不对啊!
他将迈进门的那只脚缓缓收了回来,眯着眼偷偷盯着母女俩看。
是不是有什么事等着他呢?
咦……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好事,这母女俩怎么会一个比一个紧张?
要不然,他出去转悠一圈再回来?
姜席玉思考了下,然后将托在手腕上的官帽缓缓戴上,慢吞吞地说,“我衙门里还有点事,我忘记了,我先回去处理一下……”
“……”
姜席玉的反应,逗笑了姜云韶和姜夫人。
母女俩原本紧张凝重的脸色,也一瞬间舒展开了。
姜云韶笑着起身走到院子门口,一把抱着姜席玉的胳膊,温柔拽爹爹进门,“爹,我和娘又不会吃人,您就不要找借口说回衙门处理杂事儿了吧?”
姜席玉怎么能承认他是故意逃避呢,他当爹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他轻咳一声,认真说,“不是找借口,爹爹衙门里真的有事。”
姜夫人睨着他笑,“行,我们就当你衙门里真有事,那你先把衙门的事放一放,我们的事比较急,你先听我们说。”
姜席玉一听事情还挺急,更加心慌了。
到底发生了啥啊!
他侧眸盯着小女儿上下打量,然后忧愁地说,“韶儿啊,你今天在郊外不会跟哪家贵女打起来了吧?人是不是被你打得挺狠?哎哟你爹我还没有灰溜溜带着孩子上门跟人赔过礼道过歉呢,你不会要让爹爹一把年纪了还登门遭人数落吧?”
姜云韶一脸心虚地看了一眼姜席玉,然后小声说,“您别担心,不是您灰溜溜登门遭人数落,我猜,是您凶神恶煞跑到别人家里去摔碗砸盆……”
姜席玉一听,顿时愣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姜云韶,反应过来后,他嗓音拔高八度,大吼道,“不是你欺负别人,是你今天被别人欺负了?是谁?你跟我说是谁!他娘的,不管是谁欺负了我的宝贝女儿,老子都得让她来磕头赔罪!”
他一边说一边怒气冲冲撸袖管!
明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火冒三丈了!
姜云韶看到爹爹这个样子,又幸福,又忧虑。
哎呀爹爹这么疼她,等会儿爹爹听完事情经过,会不会气炸啊……
“爹您别急着生气,您坐下来听我和娘跟您说——”
她扶着爹挨着娘坐下,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两人跟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眉顺眼的。
姜席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女儿赶紧说。
有他在,谁都别想欺负了他女儿还能安然无恙!
姜云韶低着头,小声将她和孟星河的事说了。
姜席玉早已经在胸口聚集的怒火,一听完此事,瞬间就炸了!
“个找死的小兔崽子!”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抬脚就踹翻了刚刚坐的椅子。
明明是个斯文书生模样的他,此刻满脸怒容,狰狞的样子比那鬼神还可怕!
他气得立刻就要去找他的斧子,“我斧子呢!居然敢众目睽睽之下抱我女儿,我不劈了他们家门,他是不知道老子不好惹是吧!”
姜云韶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拉着姜席玉,“爹,爹,爹!女儿刚才不是说了么,他没有强迫女儿,是女儿自己愿意的……”
姜席玉咬牙戳着姜云韶脑门,痛心疾首地扭头跟姜夫人吼,“夫人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女儿,竟然还脑子发昏护着那小兔崽子!我看那小兔崽子一定是给咱们女儿喝了迷魂汤,一定是他不要脸天天蛊惑我们女儿,才让我们这么乖巧的女儿为他晕头转向!”
他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他孟星河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能把张攸宁迷得不顾名节非要纠缠他,如今又轮到我女儿了!我女儿这么乖,必然不是我女儿的错,一定是那该天杀的小兔崽子会妖法!”
“……”
姜云韶头痛得突突的。
她爹怎么是个这样的啊!
还书生呢,这护起自家崽崽来,简直比那杀猪的屠夫还不讲道理啊!
不舍得苛责自家女儿,于是连孟星河会妖法都说出来了!
姜云韶又无奈又好笑,拼命喊,“爹您先冷静点,您冷静点,听我慢慢跟您说我的想法——”
她想把上午跟姜夫人说的那番话重新说给姜席玉听,结果,姜席玉愣是不肯听她慢慢说!
姜席玉拼命甩着胳膊怒道,“我没法冷静!我不冷静!韶儿你回去!你先别跟我说你的想法,我现在听不下去,你等我先去劈了侯府大门,消了这满腔乱窜的火气,我再来听你慢慢说!”
“……”
姜云韶头痛扶额。
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娘一样耐心听她说话的,这种平心静气交流心事的温馨场面啊,基本上只能发生在温柔的母亲身上!
做父亲的根本是连她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拒绝交流,她就算有再高超的话术,她也说服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