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先生,我和你讲一个故事吧,或许有点长。”安德道。
伯特看到梅里门特先生转身看着那片田地,开口道:
“你知道吗?在新大陆那边,有一种职业叫做‘捕奴猎人’,它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力气会打架敢杀人就行。
“捕奴猎人常常组成捕奴队,他们骑着马,带着刀和锁链,围住一个小村庄,杀掉大部分敢反抗的,剩下的套上锁链,拉去奴隶市场上卖。
“种植园的庄园主们从不会问这些奴隶是怎么来的,他们只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从奴隶贩子里拉走奴隶,赶到种植园里用鞭子驱赶他们种地。
“这个过程中,谁会问奴隶是怎么想的呢?突然之间,他们就从一个自由民,沦为了别人口中低贱的奴隶。
“这一切从不是奴隶们自己做主,但却似乎没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们只觉得自己买的是奴隶,是一种物品,是一种低贱的东西。”
黑衣的男人站立在荒野中,风吹过枯黄的草叶,沙沙作响,但他的声音清晰传入了伯特耳中:
“这片封地的领主的祖先从不是在所受封的土地上长大的人,有些人比他们更早来到这片土地,但他们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归属。
“领主从不知道这片的土地具体有多大,也不知道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是怎么开垦出一片片荒地,这其中又遇到了多少困难才让人可以在此地生存。
“他们不知道种下种子到收获麦谷这期间要付出多少的汗水,也不知道一片田地可以收获多少的麦谷。
“他们分不清麦苗与杂草的不同,他们的脚尖甚至从未踏入过任何一片田地,接触过地上的泥土。
“他们只是看着自己书房墙上的那张地图,估算自己应该有多少的收获,又有多少人应当为他赚钱。
“然而这片土地有另一批人。
“他们知道哪一片田地最适合种哪些作物,哪片荒野里面长着浆果与野蘑菇,他们为这片土地流过数不清的汗水、血和眼泪,他们的脚步丈量过这里每一寸泥土。
“他们看着这片土地的日出日落,不需要知识和教堂中人的通知也能够精准判断每一个时节的到来,他们从来都不需要领主来指导他们怎么做,怎么生存。
“他们的祖祖辈辈生于此,长于此,埋骨于此。而他们也同样将会埋入这片土地,用自己的血肉回馈这片哺育自己的土地。
“他们祖辈,包括他们体验过这片土地上春天生长的绿叶繁花、夏季的灼热太阳、秋天的金黄落叶、冬天的皑皑白雪,不曾有片刻缺少。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
“可为什么这片土地的主人不是他们呢?
“为什么那些被抓走的奴隶,不能决定自己是不是奴隶?
“在庄园主眼里,他付出了钱,理当有自己的奴隶。
“在领主的眼里,他为国王付出了努力,理当有自己的封地。
“这只是一个人或少部分人,可以单方面的把另一个人、另一群人所拥有的一切划为自己的财产的故事。
“所以,你懂了吗?”
伯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越过他,望向那片田地,那片田地上劳作的人。
良久,他哑声道:“……只能是暴力吗?”
安德推了一下眼镜,同样望着那片田地上的人:
“这是双方做出的一致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