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转过一处弯道,周围的山峰逐渐矮了些,但草木更加苍翠了,前方隐约传来轰隆的声响,听起来像天际边遥远的滚雷。郑铄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透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殷切。他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喃喃着:“瀑布,前面就是大瀑布……没有错。快到了,就快……到了。”
李重耳蹲在木筏旁边,看着水里发呆。听见郑铄的话语,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涌上来。
很快,第二个弯道出现在眼前。
时间已过中午,山谷间的霞雾逐渐退去,一座苍翠陡峭的高山压进人们的视线,如同一个矗立在群山当中的巨大人形。
郑铄抬起头望向山峰,吐出了三个字:
“神女峰。”
李重耳站起身,慢慢挪到邢玉谦身边,小声问他:“哥,你会凫水吗?”
邢玉谦愣了一下,“我儿时跟外祖父在黄河边长大,水性还是不错的。”
李重耳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话还没说完,木筏忽然重重地磕到了什么,在水上打了个旋。大家失去重心,差点跌进水里。然后又是一个碰撞,众人慌忙蹲下身子,这才注意到河流不知什么时候变浅了,水下满布的巨大的岩石突了出来。
碰撞一个接着一个,已经有人落水了,更糟的是,捆绑木筏的绳子也有一头散开,落水的那人索性放弃了木筏,其他人也纷纷跳进水里朝岸上游去。
“李校尉呢?”
大家刚上来,立刻就注意到李重耳没了踪影。
邢玉谦他们大声喊“李校尉”、“李军主”,都没有得到回应;水性好的老孟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搜寻了两遍,最后失望地回到岸上;邢玉谦和邓虎儿跑到较远的下游去找,仍然一无所获。
邢玉谦不由得悲从中来,想起刚才李重耳问自己会不会凫水,这时才意识到他可能自身不会水,是准备向自己求助吗?北方人不懂水性的很多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不肯再前进一步。
郑铄走到邢玉谦身边安慰了几句,然后又提议在岸上留下点干粮,如果李校尉还活着,会在这里等着的。他认为余下人应该继续往前走,毕竟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寻找除瘟的灵药,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决不能放弃,而他们每耽误一天,等待的大部队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邢玉谦虽然沮丧,但此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接受这一建议。
逐渐,脚步声越来越远……
李重耳从一处巨石后面探出身,费力地扒开水草,慢慢游到岸上。他趴伏在一处灌木丛里,看着前面一行四人远去的背影。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等了一会儿,趁这个功夫把岸上的干粮解开,边塞一些到嘴里,边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来朝那四人远去的方向尾随。
在一处蕨草丛后面,李重耳又发现了一个标记。“走的还是预先设计好的路。”他心里更坚信了自己的决定。
轰隆声越来越大。
转过崖壁,一处瀑布挂在眼前,李重耳看到那四个人蹲下身洗脸、灌满水袋,然后聚在一处说了些什么。天色已经渐晚,他们是要商量宿营的地方吗?
答案很快就有了:这四个人只是吃了点东西,然后背上各自的水袋和武器,甚至邓虎儿还重新打了一遍绑腿,看样子他们还要再走一段路。
趟过一段激流,往前是一片高坡。因为蹚水的声音很大,李重耳只能再多等一会儿。
排在最后一个的是老孟,一直等到老孟的头顶都看不见了,李重耳才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等他也上了那处高坡后,立刻呆立在当场——那四个人全都无影无踪!
李重耳快步往下走,边走边告诫自己要镇静。他站住,仔细打量四周:没有障碍物,连大点的石头都没有,更没有茂盛的灌木,偶尔几处细瘦的竹子,连只兔子都遮不住……也没了熟悉的蕨草丛。
平平整整的一处山谷,只有上游的瀑布经溪水流下来,聚集到不远处的一个水潭里。李重耳只觉得两手冰冷,可天已经快黑了。
周围都是崖壁,乘筏子渡水前,攀索已经全部丢在了坤泷寨,他们难道插翅飞走了吗!
李重耳再次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他弯下腰仔细研究着地上的脚印……
太阳终于完全隐没了,黑暗压了下来,吞噬掉肉眼能够看到的最后一点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