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爷眼下哪顾得上知府的妒忌还是贾神医的算计,他只是踱步要去他儿子身边。
但见方知有大喝一声“我让你住手!”
贾神医手法不停,身下,薛宋斌咳嗽不断,但脸色由青白变得越发的红润。
薛老爷只顾得口中呢喃着“吾儿。”
方知有见那知府已经伸手,他脸上依旧不温不火的笑道“阁下,不若等贾神医医治完你们再去争论。”
方知有呵呵冷笑了两声,接着就见他双手掐起道诀,脚踩羽步,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知府也愣住了。
而屋子里还有那小胡子的管家,此刻眼神滴溜溜转了一圈,却是往方知有这儿扑来。嘴里还喊道“诶,壮士!”
方知有嘴唇微微勾起,搏杀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如今出门法器什么的也都没带,临到此处,也只是虚张声势,这又是念经又是比划手势的,其实也只是在做那唬人的把事。
在看见小胡子管家以及那知府同时出手的瞬间,方知有停下念经的嘴,他高喊了声“道友!”
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句“你继续说啊,我还在等你推论完呢。”
身如燕雀,飞掠屋中,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但一个个的身子已经僵硬的如同石块,接着就是噗通噗通两声,那知府和管家已然趴在方知有脚下。
贾神医目瞪口呆,而就在他面前,我歪着脑袋,将他要提针的手摁住,我脸上笑容不假,语气诚恳道“你应当知道,拔出这根针,他就只能当活死人了。”
而面对我善意的提醒,贾神医则是更为猛烈的要抽手,只可惜,死死摁住他手的是我。
“早在多年前,你余知府便和贾懿甄达成协议,这些年薛家枝叶凋零,诺大家产不日便无人可继,但偏偏冒出来个薛宋斌,这小子命还贼硬,你们多方奈何不得,便动起了其他心思。让薛老爷得病,再忽悠这傻小子跑南疆那边替你们寻什么神木心。什么狗屁神木心…”方知有面露怒意,但语气仍是保持着克制。
“那南疆被当做神木的乃是极阴处的鬼木,鬼木白天为木晚上则是怪物,你让这傻子跑那去帮你挖鬼木的心脏没死,那算他命大。况且,挖了鬼木也就中了诅咒,寻常人活不了多久,在中术之后会先后经历长达个把月的幻觉,很多人也都死在了这一步。”
我认真听着,有些诧异于方知有为何能知道的这么详细。但身旁的贾神医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的开始咒骂起我们来了,受不得这种委屈的我只好让他暂时闭嘴。
“鬼木被薛宋斌带回来后,并没有用在薛老爷身上,薛老爷的病只要没有管家搀的其他药在里面自然很快就好了。而那鬼木,想必便是被你用来制成阴傀了。”方知有指了指贾神医的袖口。
我顺手一掏,一个木制的娃娃被我摸了出来,上面灰雾朦胧,不详的气息也是由此而来。
贾神医目眦欲裂,他只是眼中惊骇的望着我们,下一秒,薛老爷便要拔刀砍向他。
“还没结束了,息怒息怒。”并非是我要充当好人,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这一刀劈中,那血溅到这娃娃身上,恐怕真就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就在这时,屋子外面无数多的声音响起。
方知有咦了一声,他回头看了眼,脸上带着些许疑惑的望向我。
我知道他想问啥,也是无奈一摊手道“一次扎这么多人,难免扎的松了点。”
但见人群涌了进来,方知有往我这跑了几步,我一手抓着娃娃一手捏着贾神医,但见那老小子不老实,抓起一把银针就要往我腰上扎。
我足下扎稳马步,腰身带动肩膀,手臂一甩,将这老东西直接甩飞了出去,直撞向门口。
“先救人!”方知有走到薛公子身边,而我在外面也已经把薛宋斌游荡的魂魄找来。
我将包着他生魂的黄角打开,也是因为方知有笃定的说,薛宋斌阳寿未尽,我这才陪他走这一遭。
随着薛宋斌生魂入体,那险些被贾神医治成活死人的薛家公子,这才真真是有了呼吸脉搏。
薛老爷望着自家儿子,脸上满是愧疚,但见薛宋斌脸色不复红润反而渐渐有些涨的酱紫,方知有也有些纳闷。
难不成是被堵住了咽喉?
不知为什么冒出这么个想法出来,但手已经出了,一拳捶在薛宋斌的胸口,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自躺着的薛家公子口中迸出。而后,便隐约看着这厮渐渐醒转过来。
方知有张大了嘴巴的同时,缓缓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挠了挠脑袋,憨厚笑道“碰巧碰巧。”
但包围我们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倒在地上的知府,不少官府的人围聚过来。
外面吵吵嚷嚷,就在这时,又被吵醒的济德道长也带人走了进来。
面色疲惫的济德道长望着躺在地上的知府,又望了眼我身边的方知有,脸上神色越发的难看。
方知有撇了撇嘴,神色有些尴尬。
我觉察到眼前这一幕,心说“方知有啊方知有,你不至于在道教所里惹了麻烦吧?”
不等济德道长再多想些什么,我先开口说“小道栖云宗弟子,道号一盂,今路过此地是为匡扶正义。”
“栖云宗?”济德道长眉头皱了皱,眼神中更是一抹不信。
我尴尬一笑,也确实没有可以自证身份的物件,但寻到道教所,肯定是有说法的。
我往前一步,递交了随身带着的那块神皇派的真君雷令。
这真君雷令自然是造不得假,而走南闯北这些年的济德道长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这块牌子并非假货,而上面写着的两行道教真言,已然揭示了其中身份。
“我虽不知阁下是否为栖云宗传人,但这令牌确实是神皇派轻易不外传的宝贝。阁下既然有神皇派做保,那贫道自然卖阁下一个面子。”说着,他又瞟了眼方知有,后者着厚着张脸皮,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既然误会能解释清楚,那我自然乐的当和事佬。只是眼下,知府大人手下官兵却不肯做罢,而那一摔之下,本以为至少要晕一段时间,没想到醒的很不是时候的贾神医见周围都是官兵,这家伙嗷的一嗓子,吼道“他他他袭击知府大人!快杀了他!”
随着他这一嗓子,济德道长脸上又开始表现出对我们的不善,而周围几十个官兵迅速挤满大殿,外面更有搭弓射箭的。剑拔弩张之际,抱着自家儿子的薛老爷狠狠的咳嗽了一声。
这个老人坐在那和刚回过神来的儿子呜咽了会儿,这位风吹雨打了几十年如今早已不愁权不愁利的薛家话事人,此刻坐在地上,但他嗓音沙哑,整座大殿都随着他的开口而安静。
“今日事,全因贾神医密谋陷害老夫子嗣,还妄图嫁祸给知府大人。二位小友乃是老夫之故交,今日,不得已而出手,实则是为救我以及知府大人一命。”薛老爷这番话,说的贾神医脸色越变越差,紧接着,随着薛老爷沉声一句“谁先毙杀贾神医,我许诺他黄金万两!”
随着这句话落下,大殿内已经无人再将目光放在我和方知有的身上。
我不去理会那贾神医的绝望脸色,而是转头看了眼那个抱着自家孩儿的老人,不由得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畏惧。
方知有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们先出去。
大殿外,我在等济德道长的过程中,方知有深吸了口气,他表情有些淡漠道“你知道的,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就这样,哪怕已经是明着的仇家,但就是不撕破脸皮。”
我无奈笑道“这事,我以前就见过了。”看了眼方知有,想起之前想问的话,于是问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方知有也懒得藏私,他如实说道“小道来这江城是受人之托,本来也只是小事,替人跑跑腿,然后……”方知有顿了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开口道“我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与这薛家有关,所以留了个心眼去查了下他家,不然你以为今晚这饭怎么能这么容易吃上的。”
我时常觉得这胖子是在装傻,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问道“那你也没交代这贾神医的事啊?”
方知有却不以为意道“你着什么急啊,我这不得给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你捋清楚咯。”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贾神医的事情我确实是刚刚知晓,原因也很简单,在吃饭的时候我刚好捡到一件药包,那上面刺着个贾字,想必就是……”
“诶,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怎么捡的?”我忍不住的好奇一问。
方知有眉头一拧,嘬着嘴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小道不是去上了个厕所嘛,顺路去二楼又逛了逛,看见别人留了些东西下来,这才……嘿嘿。”
“好嘛。”我就说我怎么一个没捡到,感情这老小子拼命给我和福生安排酒菜,自己个跑去捡宝贝去了。
“这不,有了贾神医的贴身物件,我这还不是一算一个准。”方知有说着,颇有些自得。
这小子卜算世家估计不假,但就这么个贪小便宜的性子,怎么混到今天还是个无业游民的身份,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济德道长这时也走了出来,今晚变故颇多这位老道人神色已然有些难堪,想他修道大半生,如今却也只能对这些个世代炎凉感到凄凄。
我上前几步,客套着说“前辈道法真挚,晚辈敬佩。此行,虽是为处理这薛家事端,实则也是想向前辈求助。”
济德道长正了正神色,他望向我,语气和缓道“道友所谓何事?”
“不知此处能不能与神皇派有直接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