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过尽萧条。

从村口到山路，弯弯曲曲，横了不少尸首。

孙德龙瘸着腿，从床上爬下来，刚要去锅里吃点饭。经过狐仙梦境的一天一夜，他又累又饿，梦见自己钩猪，反而跌到河沟里，睡醒了自己居然真的摔断了一条腿。

可是等他睡醒，从地窖里爬出来，发现全家满门老弱都被屠戮在地，柱子上鲜红的血液轻飘儿底流下来。

他抱着李怀芝的无头尸身大哭:“你们对俺来吧！”

门外士卒的弓弩已对准了这个又衰老了二十岁，再无可老的人。

孙德龙的钩杆子不知道哪里去了，他闭上眼，准备接受杀戮。他在昨夜已经接受了这个中魔入侵的世界。他的特质实在优秀，普通魔法攻击几乎对他造不成伤害。胡老太太的梦境也不会完全让他沉睡，他依然可以普通人的身份参与这个世界。

但他无法免疫刀创枪伤，以及诸多来自人间的暗器与阴谋。

他只有等死。

忽然士卒大喊:“停动！收兵！”

收兵是真的巧。

因为粉妖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味儿了，大军搜了半个时辰，还没有搜出仙芝。而附近，一种异能磁场的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强，这不是他这个量级能解决了的。最好的建议是后撤。

羊总兵当然心有不甘，因为宝物没到手啊。只有这些个杀良冒功的战绩，微亏。对这么一个小山村，不至于大费周章，很鸡肋。

下令后，士卒们还没聚集完备，就闻到一股土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土腥气中掺杂了剑气。跟着就是惨呼。

浓烟散去后，一颗人形的灵芝，正把那柄长剑从羊总兵的身体里缓缓抽出。剑刃淌下滴滴鲜血，他端详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羊总兵一下，冷冷自语道：“不够快，还是不够快。不能做到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我的心思，心思有点烦躁。”

灵芝皱皱一字横眉:“这是我刺出去的第六百七十三剑，没什么意义，跟刺出去的第一剑相比，至少进了十三个位次，我的悟性本来就很好，我如果练到第二十个位次，也许就可以成为当世名家，可我几乎下不了手……”他从怀里掏出那本书:“作乐剑法，跟寻欢飞刀，本可并驾齐驱。但飞刀却比剑法来的容易，所以我选择的大约是人界最上层的武功。”

胡老太太诡异的耳朵，已经延伸到灵芝旁边，淡淡吐槽了句:“普信，真下头。”

灵芝仔细回忆生前:“这是我的第三十二个故乡，自从段成式记载了那件事以后，我就没有安宁过，被人当做物品送礼，回礼，收藏，埋没，再现，我已经轮回了七次了！”

“谁？”灵芝朝前翻个跟斗，剑一抖，一声响亮，剑刃微微颤抖，剑首一绺黑色的剑穗，从他肋下斜甩过去，像一柄拂尘，里头夹着力道，跟着剑刃回甩。

可是四下哪有人。村里十分平静。孙德龙家里还有未被熄灭的火苗，一灯如豆，依稀可见灵芝面部的轮廓，那是一张斑斓老脸，像皱巴的老树皮，从嘴巴处一圈一圈的荡开，灵芝纹理散布，他已足够老，黑褐色的脸却也无法掩去经沧桑所留下的鱼纹。

灵芝仙一步步走着，血色的脚印在他身后蔓延开，恐怖凄惨到让灵芝仙都有点怆然:“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些人比我还狠呢？他们不但练习枪法，还用火把焚烧啊！好好一个村就成了这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