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天色将晚未晚,泛着暗沉沉的灰蓝。
陆向昌被人送回了大院儿,那人顺道又接走了六子。
一天的大闹剧结束,外间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这不知是今冬的第几场雪,陆向武抱着小福宝坐在窗边,静静看起了落雪。
他的心绪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明天就要回村了,即便现在他们已经在省城有了房子,也依然落不下脚来。
挣的钱都过不了明路,就是想给怀里的大宝贝住漂亮温暖的大房子也做不到。
陆向武把不甘心和挫败感都死死压在心底,发誓这回要踏踏实实地赚钱,让自己的钱能大大方方晾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一步步给他的小福宝创造优越的生活条件。
翌日,陆家男人们买回来一口大缸,又买了些年货,将没花出去的二十多万都放在缸里,埋在了土里后,就回和庄村了。
陆向武的蹦蹦和拖拉机锁在院子里,害怕人翻进去搞破坏,陆向武特地拿出了一百块钱,让左右的街坊邻居帮忙盯着点儿。
这个年代人们都很淳朴,直言是邻居帮忙照看几眼的不需要什么钱,便也没有几个人收。
陆向武心怀感念之余,又去买了些鸡和鱼之类的放在邻居们门口,敲了两声门后闪身离去。
昨夜落下的雪站不住脚,空气中弥漫着湿冷,在回家的路上,小福宝依然被揣在她亲爹的怀里。
害怕她窒息,时不时安怡静便要扒开陆向武的衣襟来看一看。
好在每次看去,小家伙的小脸都是粉粉嫩嫩,不是睡得流哈喇就是啃着自己小手手,再不济就是饿了尿了的时候哼哼两声,好带的不像话。
小福宝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即使她被藏在亲爹怀中连眼睛都漏不出来,仍然被车上人逮着一顿夸,乐得陆家人嘴都笑酸了也停不下来。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空间不大的班车里面也充斥着浓厚的年味。
陆向述把来不及卖出去的瓜子给车上的人们一人分了一些,自己也得到了了别人塞过来的花生和几块水果糖。
行至一绿色棉袄蓝色裤子的寸头男人面前时,那人问了一嘴,“你是和庄村陆家的陆家人不?”
陆向述不住点头,“敢问你是?”
“哦,我是前面儿镇上洞溪村,你结婚的时候我见过你,所以认得你。”
洞溪村是苏桂兰娘家的村子,陆向述多塞给了男人几把瓜子:
“原来是这样,兄弟好记性!多拿几把!别客气!”
“你们这是赶哪发财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向述,见他这么大方,身上穿得又都是新衣服新鞋子,便调侃了一句。
他也没什么恶意,陆向述伸手不打笑脸人,也跟着半真半假地开了几句玩笑,“这不运气好,来了回省城碰上了正招人的饭店,干了几天挣了点小钱。”
那人竖起大拇指,“开年就有这么好运气,今年你要撞大运啊!”
“谢谢兄弟!那就借你吉言咯!哈哈哈!”
回到村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了大灯笼,衬得屋檐上的那一层落雪格外白净,乡道两旁的树梢也耷拉着一串串金灿灿的玉米。
陆家小院儿,陆奶奶和两个媳妇已经把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屋里也烧得暖烘烘的,虽比不得县城里的大院宽敞明亮,也自有一番别样温馨。
“娘,我们回来啦!”
“你们终于回来了!“
陆奶奶象征性地问了一嘴,就拐到老四两口子跟前,“我们小福宝呢?”
安怡静开玩笑道:“卖给别人了!”
“啊!”
小福宝一听便抗议了起来,她爹赶紧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
“这死孩子!”陆奶奶念叨了嘴安怡静,把自己的宝贝小孙女抱在了怀里,才问起了正事:
“怎么晚了一天?”
陆向述斟酌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陆奶奶听后瞥了一眼缩在陆向昌身后的伍立英,又瞅了瞅两个贴着娘的小孙子,不欲多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这事就算是翻篇儿了,不过英子你可得记住这次的教训!下次敢再犯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伍立英擦着眼泪连连点头。
“行了,去厨房帮忙吧,一会儿吃饭!”
“好嘞!”
陆向问在家瞅了一圈,“老五咋没见回来?”
“哦,前几天他来了信儿,说少铭胃病住院了,他今年就留在那照顾他,俩孩子都不回来了。”
“不回来也好,今年那么乱!”
“行了,别叨叨了!该干啥干啥去!”
陆向问瞅着一个劲哄着小福宝望都不想抬眼望自己一眼的老娘十分委屈!
“娘,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