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家里可就靠你照料了。”

“啊？什么情况。”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

这是在新融城售楼部外的停车场，车里坐着李晓娜和周义。

时间是上午的十点，李晓娜的驻场工作，开发商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帮着干活，梁怡笔一人既干设计又干策划，没有大小活动，那么不论上班时间还是工作内容都是比较灵活的，而李晓娜这个臭皮匠的驻场，刚好可以分担一些工作内容，不然周义就得顶上了。

“国企怎么也这么抠？”李晓娜时不时就向周义吐槽起开发商。

当然了，这是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场合，周义没有替开发商说话，也没有把李晓娜的牢骚当负能量，只是说不同的案场节奏是不一样的。

只有周义知道开发商会过上一个肥年，接近一年的时间把手里地都放了出去，五栋楼的新融城项目，虽然在售的两栋还有近半房源，但他们手里握有充足的现金流，巴不得找理由花钱，又怎么会抠呢？请款三次，开发商打款都在一周之内，好些个私企都没这个效率，更别说其他国企了。

所以，周义对李晓娜的工作只有一个要求：开发商的组织架构内，能力范围内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要知道一些开发商的操作是，先拖一两个月款项，完了以后每个月都拖，手里握着合作伙伴的血汗钱，根本不用他们不认真干活。

只是车里面的李晓娜还挺懵，嘉年华过后梁怡笔申请了无人机，拿到货后自己每天练两小时，自己在旁看着跟个呆子一样，梁怡笔倒是乐意分享，但头回上手就炸机了，其他驻场销售的活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平时的他就坐在门口边儿，开发商的人进进出出，身边的同事没客户也不敢闲聊太久，只能是各玩各的手机。

“想啥呢？”周义问道。

“没啥？”李晓娜回答。

“我头回转策划时自己也懵，做得事情多了，就有想法了。”周义说道。

“只是义哥，我也不懂要干点啥呢？”李晓娜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周义。

“中如的地块设计是不是事儿，新融城的新年营销是不是事儿，还有咱们的旗舰门店，要不要盯紧？”周义说道，发动了车子。

“哦，我知道啦。”

周义回看一眼李晓娜后，转而意味深长，说：“公司现在就三个人，没办法手把手教你，很多事得你亲身体验观察，还有思考沉淀。以前我的老板这么跟我说，义啊，我跟吴总也没办法手把手带你，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你的机会，你看我俩平时好些事情也都带上你，有些是沟通交流，有些则是处理事务，你看我们，也可以是其他领导乃至同事，身上哪些你觉得还不错且适合自己的，用自己的方式吸收过来为自己所用就很不错了。”

周义说得像是托付遗产那样，但李晓娜的听到重点完全不在名言警句上，她回应道：“三个人？”

周义直视前方，有节奏的转动方向盘，说：“带你刚好三个。”

“啊？”公司就剩三人了？李晓娜大吃一惊。

“从这个月开始，你就是舒馨房产的李经理啦！”

李晓娜并不意外周义会创业，最近一次公司聚餐他以忙为理由没有出现，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大家自己的想法，但记得周义说过好像除了卖房，别的他啥也不会。

别项目或公司肯定有更适合周义的位置，但周义不像是为了五百一千而下决定的人。

车子来到了府悦公馆，停在了露天停车场。

“义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周义说着，熄火，拔车钥匙，顺势推开车门。

李晓娜也出了车，走到周义身边，说：“如家置业那么多人，为什么你就要我？”

“你正是我所需要的人才呀。”周义回答，边走边扫视府悦公馆的一切，包括施工的声音，来回的保洁保安，还有放在售楼部外的各种物料。

“有么？像馨馨姐，又漂亮又能干，不更应该吸纳么？”李晓娜问道，她所说的“馨馨姐”指的是如家置业的店花杨馨。

“小杨啊，漂亮是挺漂亮，但……”周义笑笑，接着说，“能不能干就不好说啦。”

“我还有一个问题，舒馨房产，这个舒一定是韩舒妍姐姐，未来的嫂子吧？”李晓娜说着，竟也有些佩服自己见解。

“有一点。”周义回答。

李晓开始自作聪明，继续解释公司名：“那馨指的是杨馨？你看吧在新融城，你俩的配合最有默契。”

“滚蛋。”

之所以在离开前要到府悦公馆走走，因为管营销的老对手陈运章手段太丰富，更重要的是国企那几杆枪也就是管事人，周末双休，假如陈运章突然发功，销售团队多半招架不住。

“我不在的时候给我好好盯着他们尤其是陈运章。”周义说道。

李晓娜一听，这又是一项莫名其妙的任务，马上问道：“盯他干啥呀。”

“此子入行比我早，路子很野，一些招数大部分人是招架不住的，就上次中候行临时撤梯不参与提案了，这你还记得吧。”

“嗯。”李晓娜答道。

“中候行是南方比较大的销售连锁，案场做，渠道也做，也是两三年前，那时候他还在一个项目当销售经理，中候行在我之后跟项目接触，四个月给他所在的项目卖了130多套，别墅和高层都有，但真实数据比这还多，但好多优质客户带去项目还好好的，过了几天突然就没意向了，问是什么原因，客户回答也是一次一个样，这里面定然是有问题了，再一细查，好了，就是这逼在背后搞鬼，好些客户走线上转账交定，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给客户约到私人农庄里交首付签合同。单身的客户让客户用家里人的名字购买，结婚了的如果首次到访不是夫妇齐到，他就给人忽悠去假离婚，哪有什么假离婚，那都是真真实实走流程离的，丈夫是意向客户就让拿了离婚证的妻子买，是妻子去的售楼部就丈夫搞，十几二十套成交数据就这么被他吞掉了，他娘的首套房还假离婚！”

这个故事李晓娜听得入神，虽然为了首套房的首付和利率确实有不少客户假离婚，没想到在此之内还能进行更加深入的操作。

“那中候行怎么处理了？”李晓娜问。

“能怎么处理，这事还是一两个关系比较要好的客户说的，但又能怎么样，没有任何记录，法律上扯不清楚的，更加关键的还有一点，中候行查出来之后人刚好离开项目了。”

“那开发商怎么说呢？”李晓娜接着问。

“早就串通好了的事，能说出啥好话来呢？”周义反问道。

“也是。”李晓娜回答，想了想后接着问，“那这么一个大咖，我怎么盯啊，总不能跟在他后面吧。”

周义扫视着府悦公馆现场的环境，售楼部门口前方开阔大道的两边就是停车场，项目楼栋则在售楼部之后。

此时的他调整方向绕着售楼部走，并伸手比了一下方向。

“呵，大咖，这个词用得好。”周义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李晓娜方欲开口，却被伸手示停。

停了好久后，周义才开口，“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啥？”李晓娜莫名其妙道。

“工地。”

“嗯？”

李晓娜虽然在头部房企实习过几个月，但这套周义所听到的东西，二人还没法同频。

“工地。”周义又重复了方才那词，随后掏出烟点了一根，吐出一口烟说，“你看，我们绕着围挡走，有听见工地里的动静么？”

“有一点。”李晓娜回答。

“咱们现在是工作时间吧，工地的声音稀稀拉拉，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说明首先里面干活的人就不多。”

“嗯嗯，还有呢？”李晓娜说道，此时整双眼睛冒光。

两个人调头，往售楼部走去，李晓娜没拿本子的她直接开启了手机的录音。

“干活那是劳务的事，对吧？但安排他们干活呢？”周义问。

“肯定是开发商啊。”李晓娜这一回答总算跟上节奏了。

周义一根烟抽完，走向最近的一个垃圾桶，并将烟头于垃圾桶上撵灭。

“又是拖欠工程款？”李晓娜说，下意识就反应到了这一问题。

周义刚要开口，看到了门口走出来的熟人，收住了声音。

“哟，是周助理啊。”

门口出来之人，正是周义要李晓娜盯住的人——府悦公馆营销总，陈运章，他外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毛衣，搭配着彪马跑鞋，也是相当的休闲。

周义笑了笑，没回答。

“来踩盘么？”陈运章笑着问道。

周义收住笑容，陈运章这边也停下了脚步，四目相对，但不戴眼镜的周义，目光更加锐利。

没时间陪周义刷嘴的陈运章，又启动了脚步，顺便道：“哎呀不巧，我正有事要出去呢，想要了解什么，我安排个销售跟你交流交流。”

周义伸手示停，说：“不必，我们也就到处转转。”

“那也行吧。”回答完后，陈运章再次迈开脚。

周李两人继续朝着售楼部走去。

“要不等我回来，咱们喝喝茶。”陈运章没走两步，便回头说。

周义也回头，回答：“这就更加不必了。”

两个人这几月里明争暗斗，又互有胜负，陈运章可不是一个温和善良之人，中如的前策大单输给了周义，他带着人跑去嘉年华“一元竞拍”现场搞事还未必就解恨了。

连番看到周义的冷屁股，陈运章再没说话，扭头就朝停车场，快步走去。

周义李晓娜被打了岔，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迈上售楼部台阶，朝里走去。

“在我们项目的左边规划有一个农贸市场……”

内场里几个人在轮番考核讲盘，一对一演练，一人扮演客户，一人则是以正常销售角色输出项目内容。

两个人没有要现场人员接待，而是站边上看了一小会儿后便继续往客户区里走，十二月份就是房地产“返乡置业”的营销节点，一些有关宣传画面也在客户区得到了换新。

“哎对了，你原来那个项目怎么考盘呀？”周义问。

“跟他们差不多。”李晓娜回答。

“就这样啊，左边右边上边下边？”

“嗯……”李晓娜欲言又止，自己昔日考盘的状态仿佛就在刚刚。

“原来每个新人都不简单。”周义笑道。

入行的新人讲盘大致如此，没有“东西南北”，只有“左右上下”。

再往里走，路过了金蛋区，在看到一个门型展架，周义扫了一眼，再看看一旁的礼品堆放区，一天的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

“义哥，这……”李晓娜是说不出口了，只因为展架上面所列的几样清单，以及礼品区处所摆放的实物，都是新融城买的。

周义扭头起身，不再往里走，此处不单有二人难以置信的声音，不远之处想必还有嘲笑声。

“就这么一个阴险老辣的陈总，义哥我可怎么盯他呀？”李晓娜问道，也跟着周义往回走。

不久前的竞拍活动还历历在目，陈运章带着两人坐在现场的观众席上，左膀右臂一个拿着计算器，一个打开手机查同类商品价格，仿佛“双十一”期间被停了花呗一样，一到活动现场刘饥渴难耐。

这项活动是新融城项目两周年庆典额其中一项活动，本意是丰富活动形式，同时把许多实惠给到各类客户，实现为庆典加热的效果，加之竞拍活动搞得甚至还能从参与竞拍的客户中捡回不少成本，谁料会有不速之客的到来呢？

“难办吧？好办还轮不到你去办呢。”

时间也就过了两天，周一还是不放心新融城的案场，拿着手机向在府城驻守的李晓娜了解自家和对家情况。

坐在珊瑚海项目的一间办公室里，身边坐着的是陪着她的韩舒妍，吃完了早餐，两人乘坐项目的摆渡车来到售楼部。

珊瑚海的售楼部设计取法豪华游艇，世界上第一家七星级酒店是迪拜的帆船酒店，当然了，抄迪拜酒店的壳简单，但核，也就是内里的许多服务并不是想抄就能抄，先复制就能复制的。巨大的一楼船身泡在浅水里，浅水还是一个网红泳池，而船身作为功能活动区，包含海上图书馆和便改造的艺术剧院，以长长的走廊连接，走廊两边是各种艺术作品展示，有书画摄影作品，也有各种手工艺品手办等等，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作品的作者都还在世。今日图书馆营业

二楼是营销接待区，进到门口就是巨大的沙盘，勾勒几千亩的文旅产业，门口一侧是一面四五米高的亮灯的区位图，沿着巨大沙盘的是排在左右的客座沙发，再往前是户型模型，模型旁的门口可以进到设计并装修好的样板间，再往前就是物业服务的吧台，吧台前立着一块水牌，牌上写着今日供应的茶点和茶水。

这间办公室在三楼，除了周义二人，另外的三个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着。

回到通话的周义，电话那头所说的两个项目都一切如常，李晓娜倒是向周义咨询起了别的事情。

原来所在的头部房企的一个同事找李晓娜借钱，名义是集团接通了一项终生基金业务，可以为企业内部员工的家人保驾护航，业务分6.8万、10.8万、13.8万、15.8万几个档，每个档都对应相应的福利，比如接近退休的职工家属，交了15.8万档基金费，55岁后就能获得退休收益，三四年就能回本，余下的时间就是纯赚，如果交了社保的，那就有两份收益；离退休年龄还有一些时间的，交满两年后也能领取小额受益，15万8大致11年回本，6万8约16年回本。

这是头部房企加恒旗下基金会的一项限时限定的终生伙伴计划，每一个人进到加恒都不是打工人，哪怕是工作最基础的保洁保安，都具有加恒合伙人的意义，于是，基金会特别献礼，定制终生基金计划，首批幸运名单来自各个岗位的优秀员工。

这些年作为头部房企，加恒让不少员工合作商都挣到钱了，不论房源还是工程都对员工和合作商有一定的优先级，消息一出，整个市场又被搅动了。

周义坐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好一会儿，感觉有问题，但又说不上来什么问题。

“你懂社保，或者养老的内涵么？”周义问道。

“不是年轻人养老年人么？”电话那头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