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有这么多的骨头，什么时候才能捡完呦，可怜我这个糟老太婆，一把年纪的，身衰体弱，又饿又累的……”杨寓正要扯下另外一条小腿，耳旁忽然听到了一个苍老衰弱的声音。

“咦，有人？”杨寓立刻起身，张目四眺，却没看到一个人影，他眉头微皱，“难道不在附近，还要远些？不过这里可不是人口聚集之处，也无村落，而是原始群山深处，按道理不可能有常人，而且似乎还是老太婆。莫非是精怪化成了人？或者本就是非常人，是某个境界的高手，恰好也来到了这附近？”

杨寓浮想联翩，有心避开，但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决定去看看，究竟是何方人物。他抓起宛鸠肉，朝方才声音的大概方向追去。

一直走了七八里路，杨寓才看到一个蹒跚挪步的老妇人。他心中一紧，更加觉得这个老妇人不简单，能将声音传出七八里还那么清晰的，岂能是寻常百姓老妇人，而且还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走到近处，才看到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脸上堆满了皱纹，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尽管从前侧面看，面容并不消瘦，却是透出一股忧伤和牵挂，仿佛在思念死去的丈夫。

只是，她穿的并非是老人朴素的衣裙，反而是一身略显艳丽的桃红色长裙，这本来应该是三十左右女子所穿的，所以整体看去，给人一种强烈的怪异感，此后想要忘掉都难。

更奇特的是，她左手挎着一个老旧的菜篮，里头装的却不是野菜鲜果什么的，反而是一根根人骨头，右手上拿着一把长夹钳，随意锉开土壤，将里面的骨头夹了起来，然后放入菜篮子中。

这些人骨头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份，看上去并不像寻常枯骨那样灰暗腐朽，反而有的如白玉，有的如琥珀，有的如翡翠。

更怪异的是，从杨寓来到这的一段时间内，她已经捡起了十来块不同的人骨，其中甚至有根长腿骨，都放入了菜篮子里，但她的篮子一直不见装满，仿佛是个无底洞。这篮子或者如须弥戒一般，内藏乾坤，可收纳不少物什。

“小伙子，你来都来了，怎么不敢过来了，胆气没了？”老妇人原本正在搜寻土壤中骨头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

她的脸看起来有点慈祥温和，看到杨寓的刹那，幽深的双眸中闪过浓烈的异色，身躯明显一抖，随即又是深深的疑惑，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但杨寓却不敢造次，迟疑了几下，终是走了过来，作揖道：“老婆婆好，小子姓杨名寓，寓言的寓。”

“嗯，还算有些礼数，知道尊老。”老妇女点了点头，脸上的伤心愁容虽然没有消去，却也有了点笑容，“小伙子打哪来呀？”

“小子从这往西的胡州而来，距离这有近万里了。”杨寓摸了摸眉毛，他看着老妇人艳丽的衣裙和她苍老的面容，实在有点别扭。

“哦，在山川中跑了这么远，也难得了。”老妇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来你必有所追求……呦！！你对我的衣服有意见？”

“呃……”杨寓觉得她的目光能直刺内心，当下硬着头皮道：“这衣衫太过出色，和您老年龄那个……不太相配。”

“不太相配！呵呵！”老妇人怪异地笑了起来，指了指他，继续道：“这么多年来，你还第一个这么说的。衣服本质上是用来保暖，当然还有其他用途，至于和年龄的关系嘛，可有可无，不要被传统世俗的标准扰乱你的双眼。不过你前半句说对了，我这衣服很出色，不然为什么一直有那么多狐媚子眼热妒忌呢……”

说到这，她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露出了不满之色，然后有意无意地瞥了杨寓手中的斑鸠肉，发出了一声轻哼。

“老婆婆，你说的是。”杨寓觉得这个老妇人哪怕年纪大了，依然有点小傲娇，当下笑着将手中的宛鸠肉递了过去，他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我先洗洗手。”老妇人说完，就右转几步，蹲下身，放下了菜篮和长夹钳，在脚旁的清水小坑内洗起手来。

“这……有点邪乎啊，刚才那里明明没有小水坑的。”杨寓很是心惊，“难道这真是某个老怪物。”

老妇人洗完手后，只接了一条宛鸠小腿肉，咬了一口轻尝起来，然后点头道：“手艺还算凑合，可惜食材不行。”

“呃……老婆婆，这里荒郊野岭的，你独自一人，为什么要收集这些骨头？”杨寓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也没什么，这里曾经死过不少人，我那死没良心的老鬼也曾在这里打过群架……人嘛，老了就念旧，总喜欢回忆些过往岁月的事情，可是回忆哪比得上亲眼再看。收集些这里的骨头回家，我就可以看到那没良心的当时在这里的情景，见见他的样子，也算抚慰下我忧伤的心。说起来，这些年，我也去过好些地方收集骨头了……”老婆婆平静地诉说着。

“收集骨头……亲眼再看。”杨寓顿生钦敬之意，这多半跟素姐说过的‘重溯过往’是类似的大神通，非屹立世间巅峰一类的大人物无法施展，如此说来，这老妇人真正是老怪物了。

“老婆婆，你可真不简单……”杨寓稍稍地拍了一记。

谁知老妇人有点不满了，道：“臭小子，你将我叫老了，别总是老婆婆，老婆婆的，你叫我老婆婆，那我岂不是比你大了两倍？”

杨寓听了腹诽不已，还有嫌辈分大的？之前叫了这么多次，也没见你说不行，这会突然变卦了似的，看来越是年纪大的老怪物，脾气可能越是古怪，当下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可以叫我冥姨，嗯，或者叫菲姨，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