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宋州城下，刘黑闼麾下铺天盖地的士兵三面围城，拿着刀剑戟槊，拉起长弓大弩，肩扛云梯撞锤，义无反顾的冲向前面。

而留下的一面，也早早设下一千骑兵埋伏，静待李世绩出城，他们便可发起冲击，再建功业。

看着城下杀声震天，宋州城的守军也不甘示弱，挽弓搭箭，推梯扔石，不敢叫一个人上的城墙，入得城门。李世绩调动了百姓混在一起，作了两班人马，轮番上阵。这边上得城墙那边立马推倒云梯，这边上了强弩，那边扔下擂木。箭雨横飞，顽石乱坠，擦着便伤，挨着便亡，城上城下都是哀声一片，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凋零。或是中箭促足不前，或是挨了擂木倒地不起，倒下的无人问津，站着的胆战心惊，却又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找回勇气，继续冲杀。

“撤！”或许是士气低沉，也可能是伤亡的不可接受，亦或者仅仅只是要开饭了。刘黑闼坚持了一天的攻势停了下来，没了热血的嘶吼，双方都沉默的收拾着残局。城下的尸体被人麻木的拖走，就在不远的地方埋下，连一个墓碑坟堆都没有。过上一两载，长了草，没人会知道这里死了很多人。

大家都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连盾牌刀剑都懒得带在身边，就那么暴露在双方视野内。这或许是古代战场难得的人情世故罢，人死为大，没人愿意犯天下大忌，去冒犯死人的。而整个战场弥漫的沉痛气氛，也难以让人心生其他想法。

“哦！哦！哦……”不过，有火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干劲。那些失去至亲好友的，或许没有这么快缓过来，但又有几个家庭会把全部的精壮送向正在起事打仗的部队呢。所以，晚上不需要打仗的时候，也是军士唯一放松压抑的时候。

有军帐中进出的军妓，进去时花枝招展，出来却衣衫不整。有好汉聚在一起，比比力气摔摔跤，围着篝火来一场男人间的博弈。也有将军聚拢曲部，给他们谈谈远大前程，宏伟理想，许下丰厚的承诺。这一切都会让白天死人堆里滚爬过的汉子们轻松不少，爆发出兴奋的吼声。最后在炊事的吆喝声中逐渐平静，美美吃上一顿，然后梦见周公，宋州这笼罩在紧张气氛下的一天就算真的结束了。

两军对垒，有人胜就有人输，有生就有死。同样，有人欢喜有人愁。李世绩就是这欢喜忧愁中忧愁的一方，在刘黑闼进入梦乡的时候，他依然还在城防舆论图前唉声叹气。

“秦王来信，朝廷出兵或就在近前，但即便秦王兵马现在出发前锋最快也需三日，大军粮草准备，集结，行军怎么也需七日以上。宋州，怎么看也保不住，原本我以为守城不出或可坚守待援。现在看来，却是我错了，这刘贼当真勇猛，唉~”李世绩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犹如盯着深渊，无形的压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将军，趁着夜色，突围吧。”薛万均面色很难看，这刘黑闼算是他兄弟二人行军打仗这么些年莫大的耻辱了。宋州之败非人力可回天了，算上这次，是他兄弟二人第二次败在刘黑闼手里了。

“将军，刘贼兵锋之盛，或只能为秦王玄甲军可破。宋州集结附近所有兵马五千余人，仅一天就伤亡近半，士气低沉，恐怕撑不过明日。某也同意趁夜色突围，与秦王会师，再行决战，以报此仇！”薛万彻咬牙切齿，也上来劝李世绩。他身上的血迹也没处理，盔甲上满是浓浓的汗血混合的气味。但薛万均和李世绩都没有半点在意，常年沙场生活，让他们感觉这种味道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