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沉默了许久,久到虞清宴几乎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才道:“我说过,我对十七岁之前的事隐约还有点儿印象。”
“我八岁时,被钟楚寒捡回问剑峰,成为他的亲传弟子。”云翎顿了顿,又是好一会儿才道,“但他对我异常严苛。”
严苛到什么地步呢?
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错处。罚他雪夜长跪,还不准用灵力护体。
等他历练回来,说是为他疗伤,结果直接用高他好几个境界的灵力冲开滞涩的经脉,千刀万剐不过如此。疼得他活生生晕过去,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
无论他怎么想,想来想去,都是这些。他记不起钟楚寒对他的,哪怕一点点温情。
虽然他那时年纪还小,对于自己这个好似神明一般的师尊尊敬仰慕,不敢怨也不能怨,但这并不等于他不恐惧不忧心。
钟楚寒给了他世人所期许艳羡的一切,可不知为何,在他的记忆中,他们私下里并不亲近。
钟楚寒也从未对他讲过自己对他的期许。
可真的是这样吗?
云翎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确定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何在他真正亲眼见到钟楚寒之后,面对这个待他严苛,甚至亲手取他性命的人,内心深处却提不起分毫恨意?只觉得悲伤,彻骨的悲伤。
头痛欲裂。
云翎抚了抚额,强行将那声闷哼咽下去,他自嘲道:“我不记得钟楚寒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甚至不记得他除了收我为亲传弟子外,对我还有什么好。”
“或许邵煜说得没错,我真的是个白眼狼。”
“云翎!”虞清宴有些恼火的皱了皱眉。
“小妹妹,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云翎却只是笑,“如果最后证明,真的是我对不起钟楚寒,那你就把这块玉佩交给他吧,随便他怎么处置。”
虞清宴心里一突,她愣了好久才道:“你打算在钟楚寒手里再死一次?”
云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小妹妹,如果我真的是个很坏的人,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虞清宴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假设,她赌气道:“不是了,到时候我亲手打死你,就别麻烦师尊出手了。”
她这么说,云翎反而显得开心了点:“那也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拜托,你已经是鬼了,还做鬼也风流呢。”
虞清宴在玉佩上敲了两下:“就这么一句话,没必要如此放在心上,我已经是钟楚寒的弟子了,有许多事自然可以亲自去问他,来日方长嘛。“
须臾的静默之后,虞清宴听到一声压抑着的笑声。
云翎悠悠道:“小妹妹,谢谢你愿意如此信任我。”
虞清宴望着前方,极其平静的回了一句:“客气。”
“客气也要说。”
话音甫落,玉佩红光再现,就在虞清宴以为云翎又要变蝴蝶的时候,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后头搭上了她的肩。
虞清宴身子一僵,下意识就要回头,却没想双脚腾空,蓦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然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红尘烟火气,半世情迷离。
云羡舟的这张脸,比起他师父太微剑尊钟楚寒来,竟然丝毫不显得逊色。唯独少了三分清清冷冷的冰雪气,化作三分勾魂摄魄的邪气。
尤其那双亮金色的眼睛,怒时带笑,不怒时便含情。
刹那间,虞清宴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心里的小鹿几乎要一头撞死在南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