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莹也说:“姩姩,多亏有你。”
陆姩诸多心绪皆如饮酒入腹,冷暖自知。她即便不说,凭借陆九莹的聪慧也总能猜测出几分,但能保住宋二家主,是她们所有人的希冀。
再者,陆九莹暂居在此,也替她挡去了诸多麻烦。
没有镇北侯府的相助,只怕事事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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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敬之后,三人齐齐将菜肴放入染炉的双耳杯中,只肖烫上片刻,便可裹着豆豉酱入口。杯中还煮着滑嫩的豆腐,挑出来蘸酱或者就着姜蒜末食用,口味也是极好的。
鱼脍吃着微凉,最后索性一道入火炉中烫熟。
粔籹是煎得酥脆的糕饼,经过汤汁浸泡后,竟然也十分香浓。
而后陆九莹举杯敬祝岁末冬绥,身体康健,轮到萧明月的时候,半合的木窗落下几片雪花,不偏不倚落入她的杯中。三人皆抬头望去,只见一枝红梅开了花苞,于风雪中傲然挺立,只是一点点的鲜红,却映得天地缤纷无限。
萧明月看着雪中红梅,方有情绪。
任其是寒雪冰霜,总有人炉火烹食,原来不管世人生死如何,天地永恒不变。眼下她们围着火炉,隐蔽于一方之中,萧明月倒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陆姩离木窗很近,她伸出手去接住薄薄的雪花,说道:“又下雪了。”
陆九莹默然半晌,放下牙箸后说:“金老夫人的孝期……今日已满。”
她们每个人,所思皆不同。
萧明月看向陆九莹说道:“阿姊不必惦记着金府,他们指不定想着如何寻你。”
陆姩回过神来,也附和着:“总归是不敢来这里的,阿姊不用担心。”
陆九莹说:“我怕的是他们去找阿渺的麻烦。”
“那便来。”萧明月饮下果酒,毫不在乎,“我的鞭子可不怕麻烦。”
陆姩看向萧明月的腰间,小赤鞭蜷成一圈稳当当地系着。许是想要挑过这个话头,陆姩便问:“渺渺,你的鞭子能打多高?”
萧明月略显轻快:“有树那么高呢!”
陆姩笑了笑,眉眼如窗外雪,雪中梅一般妍丽。她说道:“如此厉害的鞭子,打人倒是可惜了,不如弄点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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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月怎么都没想到,娇贵的美人翁主,竟然叫她拿鞭子去打柿子。
镇北侯府的花海之中有几株长相喜人的柿子树,枝头挂着红彤彤的果子,染着霜雪格外漂亮。楚郡今年寒冬来得早,柿子早该落了地,但这里的果树倒生得有些迟缓。
陆姩说:“它应该很甜吧。”
陆姩寻了块绢布同陆九莹扯撑开,神色格外欢愉,仿若惦记摘柿子已经许久了。萧明月瞧她如此有兴致,便取了鞭子打在枝头,遂而果子簌簌下落。
陆姩捧着柿子仰望高处,她的眸中隐隐泛着水光,在这个清冷的冬日,霜雪漫天的花海丛之中,只觉得香气异常扑鼻。此时恰有几颗熟透的柿子落在了脑袋上,顿时汁水四溢,弄花了妆容。
陆九莹连忙敛起袖子替陆姩擦拭,随后自己的脑袋上也落了一颗,惊得她喊出了声来。二人互相对望一眼,带着三分无奈,转身看向罪魁祸首。
萧明月扶着树早已笑得泪光盈盈。
雪花微微旋落,她们的心底犹如火炉般热烈。陆姩捡了两枝鲜亮的柿子递给萧明月和陆九莹,她爽朗说道:“九莹阿姊,渺渺,愿你们平安喜乐。”
楚郡第一美人,旁人看得是貌美皮囊,实则她的真心堪比日月。小女娘之间的情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她只是单纯地愿你如愿,仅此罢了。
萧明月所认为庶民不过贵人脚下之蝼蚁,此刻也大有改观。因为眼前二人已然向她证明,人生来不平等,但平等之下还有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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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姩的善意总是不经意的柔软,陆九莹入住府内时只是提起半句女婢的事情,没两日,阿迢与阿剑便被寻了回来,但陆姩并未让二人留在镇北侯府,故而被萧明月领走。
萧明月将两个受尽委屈的孩子领回家,她们咬唇抹泪,并不诉苦。
可这里终究不是她们的归处。
在旁人的眼中,宋府实属家破人亡,动荡过后里闾间无不感叹他们的悲惨,尤其看见领了新奴仆入府后更是唏嘘。以前还能同萧明月拌上几句嘴的婶婶叔伯们,再也不会去揶揄她,仿若一夜间变得生疏起来,哪怕挤个笑都是费尽力气。
大家从没有此刻这般想要迈过年关,也许过了年,一切都会好起来。众人都这般晓得其中微妙,可偏偏有人还要闹上一番。
陆九莹料想的没错,金府赶走了人却没得到金老夫人的传印,他们不敢去镇北侯府寻人,便只能来宋府取闹。
相比金如晦的急切,金少君简直就是癫狂,她拿到陆九莹给的钱库钥匙又如何,心心念念的表哥却意外下狱,等着要被砍头的刑罚。
金少君哭红了眼睛,举着燃烧的火把直接扔进了宋府。
萧明月内心积压的愤怒瞬间爆发,她再也不顾年少情谊,索性给了金少君一个耳光。金少君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顿然觉得备受屈辱,直接抱着宋府的柱子当场撞了上去。
十五岁的小女娘,就这般吊着一口气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