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玲珑此刻进退两难,她抻着手伸向背后:“姊姊,拉我一把。”
萧明月上手试图将人拽出来,但花玲珑仿若是嵌入夯土中的一粒石子,纹丝不动。她蹲在旁侧用指尖丈量洞穴,片刻后道了句:“没事,头能过去,身子一定能过。”
花玲珑:“……”
花玲珑铆足了劲往里钻,在蹭破了皮之后终于挤了进来。而后她就瞧着萧明月摩拳擦掌活动身子骨,先用两只脚探路,再蜷缩脊背伸长臂膀,贴着洞口灵活闪入。
花玲珑幽怨地蹲在地上望着她。
萧明月舒展四肢,揉了揉脖颈儿,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钻过比这还小的。”
“我之前一直能过的!”花玲珑犟嘴说道,生怕萧明月小瞧了自己,她起身掸去膝盖上的泥土,“这个洞是几个乞儿打的,他们要去老秃头的屋子偷东西,谁知东西没偷着,人被打死了。”
萧明月就问她:“那你现在去偷东西,害怕吗?”
花玲珑昂起头来,一股子倔强:“有何害怕的?”
“自是不怕,”萧明月将她斜挂在背后的木弓正了正,“有我在。”
***
花玲珑轻车熟路地便寻到了老秃头的院子,她倒不是和那些乞儿来偷过钱币,而是入院捡过剩菜剩饭。老秃头养了许多犬,扬言剩饭给犬吃都不给贱民吃,以至于花玲珑次次捡了饭菜,都要回头把犬打一顿。
老秃头也从不与东市商贾做施助,若有流民敢靠近九思食肆附近,更是无情棍棒相对。
今日她们特地挑了早食时分进来,便是九思的人与犬都在吃饭。萧明月跟着花玲珑越过长廊,翻过木窗,来到屋舍的里间。随后二人分工,花玲珑探风,萧明月找芙蓉金印。
老秃头的屋子中确实藏着诸多钱财,萧明月目光刁钻,从木柜后的暗格中翻出了整整十个小箱子,皆是马蹄金与麟趾金。
她取了一个马蹄金在手心颠了颠,分量十足,可值万钱,只是马蹄金与麟趾金并不是民间流通货币,而是皇族宗室、王公大臣的赏赐之物。
九思若只是普通商贾食肆,是不会存有这些金锭的。
萧明月这般想着,就听到窗外传来脚步声,她与花玲珑同时藏身隐蔽。来人大抵只是途经的仆人,交谈着今日早食的食谱,而后又有一人追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坏事啦。”
“可是早食有问题?”
“早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吃早食的贵人们!”
“哪个贵人……呀,该不会是阚吉公子?”
“正是!”
而后几人连忙回头,步履匆匆地离开此处。
此时躲在木屏后的花玲珑突然说道:“你先找,我出去一下。”
萧明月低声询问:“你去哪?”
花玲珑并未回话,支起窗户便钻了出去。萧明月将手边的物体全部归位,确认抹去痕迹之后这才跟上花玲珑。
***
花玲珑借着一棵大树攀上了墙檐,刚俯身就发现萧明月也随之而来。
萧明月警惕地看向下方院落,院中有七八个人簇拥推搡,中间以两人分派叫嚣,欲有拔刀之势。
其中一人辫发及肩,魁梧的身躯裹着灰棕色左衽皮袄,他气势骄横,粗犷彪悍,握拳对准眼前的蓝衣华服男子,狠狠捶打对方的肩头。
“呜!”
随着辫发男子一开口,萧明月犹如针尖刺背,当即蹙眉:“是胡人。”
下一瞬,挨打的蓝衣华服男子不顾仆人阻拦伸脚便踹了过去,谁知胡人凌空一躲,腰间所系的扣带折出一道金光。
正是陆九莹丢失的芙蓉金印。
萧明月瞧得很清楚却并轻举妄动,反之花玲珑举止有异,呼吸也急促起来,但她并不是看到了芙蓉金印,而是与胡人对立的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年岁约莫二十,即便身穿绡纨他也气得浑身冒汗,指着胡人唾骂:“你这个卑贱的夷族,竟敢和我抢女人,长安城谁人不知玉姬是我的!”
“你的?”胡人冷笑,他的汉话咬字清晰,戳人心骨,“在我们草原上,女人在谁的床上便是谁的,小娘子与我春宵一夜,就连早食都是坐在我的腿上享用,可不见她念着其他男人。”
二人激烈呛声,另有一名头戴黑羽帽,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在其间相劝:“哎哟,两位勇士有话好说,要我看都怪那玉姬不知分寸,吉公子勿恼,今天我定叫她好看!”
“跟玉姬有何干系?定是这个蛮夷威逼利诱于她,才叫我卿卿这般屈辱!”阚吉面皮颤抖如筛糠,适才胡人的话语着实打脸,他道:“这里不是西境,是大汉的土地,他们不过是茹毛饮血的狂犬,应当立即打出去!”
“吉公子,咱们不能说这话……”
阚吉骂道:“狗东西,你可是我的人!我还没找你算账,今早我的熊掌马鞭怎的端他屋子里头去了!”
“都有,都有……”头戴羽帽的男人挤在他们中间,若不是吃得胖些早就被挤扁了,他伸长了脖子好言相劝,“这远道而来毕竟是客,吉公子尊荣显贵,为汉之表率,更不能失了礼节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