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闪过一个身影。
这个黑影在夜幕中上窜下跳,灵敏地避开各种障碍物,却不发出任何声音。仅仅只花了一分钟时间就跑过了三百千米,跑出了市区,到了城外后,它突然不见了。
在世界之外,所有一切都不存在,最黑的地方,这个身影出现了。
“外边的,已经有五个了吗?”一个冷酷的,傲慢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黑暗最深处。
那个黑影被一道蓝光罩住,这是一只体长三米的狼,黑白相间的毛发根根竖立,眼里透着凶狠的红光,它俯下身子,用沙哑的嗓音说:“是的,禁魔大人,有五个了。”
又是一道绿光照出,另一个冷酷的声音说话了,声调较刚才的要高一些,“那么,司空穆,除了你,我们的人呢?有几个了?”
这只叫司空穆的狼舔了舔前爪,再次说道:“通过对世界现在的了解,我得知我们的人大多数都齐了,只需一点点力量使他们完全觉醒就行。至于炎魔大人,我已经知道了他在哪,估计一个月间他就会来了,而袁星磊,我们已找到了他,完全按照那位大人的意思去做了,天魔大人。”
时间倒回,一天前,2029年9月22日,星期六,龙虎塘中学旁。
一幢楼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二十一楼的阳台上看着下面,手上戴着一个血红色的戒指。欧阳云已经提前知道沈玉清会来到中学前的小店里买修正带,因为她家就住旁边,早上,他通过沈玉清好友知道了这一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她,所以他偷偷到楼上蹲守,想看她最后一次,告个别。
来了,欧阳云绝对不会认错的,那个身影,修长且完美,头发较过去又长了许多,梳成一个马尾垂在后面,已到了腰部。欧阳云不禁飘飘然,他是从小学开始就认识沈玉清的,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笨笨的小学生,而沈玉清成绩优秀,是很多同学心目中的女神,弯弯的眉毛,水灵的大眼睛,有着一张连林黛玉和薛宝钗都自叹不如的面孔,欧阳云一直暗恋着她。
他身轻如燕地跃到了中学教学楼上,脑子里还是满满的回忆。他此生感到最幸福的时刻是他二年级时,他们全班人看一场表演,本来很无聊,所有人看得昏昏欲睡,欧阳云也是要倒下去的样子,突然,他前面的沈玉清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腿上,睡着了。刚刚还要睡下去的欧阳云瞬间充满了精气神,他神经绷紧着,一动也不敢动,整整四十五分钟的表演,欧阳云保持那个姿势四十五分钟。当表演结束,沈玉清被周围的杂声吵醒离开时,欧阳云全身都麻了,不仅仅是因为坐麻了。于是这段回忆他一直保存着,每次想起来,他都能傻笑好久好久不停。
不能到店里去,欧阳云打定主意,因为他很怕自己忍不住跟她表白,那样的话,连朋友都没得做,这会要了欧阳云的命的。所以他只是在那个教学楼的顶端含情脉脉地看着沈玉清,并未越过那条线。
这时,沈玉清已经进了小店,在购买东西,而欧阳云只是像中了魔咒一样一动不动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就像当年在那个现场一样。那时的他决不会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以寒灭永近神的身份。正当他出神的时候,有一个男生也进了小店。就在这时,有一只蚊子在他眼前飞过,使他用手去扇了扇,思维进程遭到阻断,但正是他分神的这一刹那,使他看见了他想从这楼上跳下去的一幕:刚才进去的那个男生和沈玉清牵着手出来了,两人还有说有笑,沈玉清一直背对着欧阳云目光的方向,看着那个男生,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但这在欧阳云眼里,是最折磨人的一幕,是他今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曾经萧宸风告诉过他一个道理,如果说你在心里面没有喜欢过一个异性,但就在这时,一个异性通过某种方式打动了你,使你挥之不去的话,那么,他(她)就会瞬间进入你灵魂的最深处,占据你的所有世界,你就会在那时做出许多可笑的幻想,当然这只是短暂的,在你度过这一段幻想期之后,那个人就会完全占据你的灵魂,在最深处看着你。虽然这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但这个人会在你做任何事时在你大脑里出现,只要你稍不注意,你的所有注意力就会立刻转移到他(她)身上,对他(她)说话。这样子一来,你就会发现,你对身边所有异性瞬间失去了好感,对他们(她们)不加注意,觉得谁都不如你心中的那个人,尽管你在之前觉得其他异性也挺不错的,如果那个人被迫从你的世界中离开,你会非常痛苦。当时欧阳云听了这番话,大肆嘲笑萧宸风并说他是不是有妄想症,根本不相信。
可此时……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欧阳云觉得心在滴血,灵魂仿佛都要被撕裂了。是的,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他彻底相信了萧宸风的话,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欧阳云气得浑身颤抖,这一刻他真的想用手上的混炎血戒幻化成混炎灭湮剑去把那个男生杀了,他差点就忍不住了,但他还是克制了,拿出手机,拨通了萧宸风的电话。
萧宸风很快就接了,“喂,欧阳云,干嘛呀?”,欧阳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装出来的平静声音说:“兄弟,我现在终于明白你说的了,真的,我现在就非常痛苦,生无可恋。”“怎么了?你现在在哪?”“我在龙虎塘中学那里,沈玉清她……”欧阳云把事情和萧宸风说了一遍,极力保持语气的平稳。
似乎有一声叹息,“好吧,我最开始和你说这个理论你知道是为谁的,所以在实际上我也爱莫能助。”“我不想听这些!”欧阳云大吼一声,心中的愤怒突然爆发,“我现在就想用圣剑把那个臭小子劈了,把他的魂魄贬在混炎地狱的最深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电话那头的萧宸风依然镇静,似乎对欧阳云的反应并没感到意外,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非到万不得已是不允许使用近神元力的,神明定下的规矩谁敢破?”“我才不管,他妈的!”欧阳云狂怒的大喊,惊的在他旁边飞过的两只飞鸟都吓得改变了路线,“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心里一直都只有她,之所以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到什么,就是因为,因为……”说到这里,欧阳云突然停住了,鼻子一酸,抽泣起来。停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的心……早已……污秽,她是……是最纯洁……洁的,我……我又……又怎么有资格再去……去想她呢?”他依旧伤心,带着愤恨,但不是为别人。
电话那头,萧宸风已不再试图说一些大道理去安慰欧阳云,实际上,他早就对这个世界厌烦了,刚才的谈话只不过让他更坚信这一点而已,“你要知道,你没有错。”这句话的每个字都重重敲在欧阳云心上,“错的根本就不是你!是这个世界!这个黑暗,污秽,罪恶的世界!”萧宸风激动地说,使欧阳云暂时忘记了沈玉清,呆呆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你必须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只剩下毁灭这一条路可走,无论是因为黑暗的人心,亦或是外部的干扰,它的命运早已注定!”萧宸风说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气喘吁吁。
“你是不是……”欧阳云话还没说完,萧宸风就打断了他,“没错,我看了,你的说说写得不错,就应该是这样的,对这个世界的描述非常准确。不过,不要误会,我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早就有了,并不是我看了你的说说我才这样想的。”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任凭时间在寂静中静静流淌,直到天边被夕阳染上了一道金边,白云缓缓地穿上了一袭橙色的晚礼服,欧阳云才打破了这沉默,“那么,既然你和我都这样想了,就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没问题。”萧宸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爽快!就请你帮我跟踪一下玉清,还有那小子,最好是这俩在一起时。”“这……”萧宸风有点犹豫。
“怎么了?”
“跟踪的话……大哥,我不善长呀,就我这笨手笨脚的,能不给你添乱就好了。况且,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能有什么后果呀?”
“就比如我自己的元力一旦控制不住,就会溢出,万一让四终魔感受到了,咋办?你负责?”
欧阳云略微思考了一下,在萧宸风的手表上的时针即将指向“6”时,他提出了一个办法:“纤玦苍穹剑是阳魂圣剑对吧?”
“当然,这把剑的属性就是阳魂和轮回,属于天光轮回剑上最为稳定的部分。我刚才的担心是怕我自己在未完全参透圣剑之力的情况下误将元力渗出,懂吧?”
“那问题就很好解决了!”欧阳云兴奋地一拍手说道,“你只要参透圣剑的力量不就行了吗?问题解决了。”
萧宸风一脸无语,“没那么简单,你之所以能够完全融合圣剑的力量,是因为你的本心是和圣剑的毁灭力量重合了,如此,它便承认了你。但纤玦苍穹剑与混炎灭湮剑不同,创造之剑不会那么轻易就接受我的人格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到现在连千方共鸣的五级技都还未参透的原因。”
“交给我好了。”
“你?”
“不是说它接受不了嘛,那就用我的圣剑和你的进行一些联系。都学过量子力学对吧?两个微观粒子之间是会有一些量子效应的,就比如两个质子在同一个原子核内,如果这个原子核被拆分开来,那么这两个质子之间的自旋的规则就不会变,比如它们的自旋方向必须是相反的,那么它们无论相距多远,规则还是不变。圣剑之间也一样,它们原是属于天光轮回剑的,所以它们之间就还会有联系,虽然分开久了,之间联系有所减弱,但是它们依旧就可以进行属性上的连通,这样,毁灭属性将就能有部分传递到纤玦苍穹剑上,那么你们之间也就可以更好的撮合了。”
萧宸风犹豫了一会儿,本来,他已经决定用圣灵去撮合圣剑与他的关系的,虽然风险有些大,但是成功就不会有什么后果。欧阳云提出的这个办法他也想过,优点是成功概率大,几乎百分之百,但后果也是有的,就是这种属性之间的融合会导致力量的不纯,可能会间接导致圣剑力量的削弱。但欧阳云下面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只要用你我的圣灵一起淬炼这两把剑,就可以在达到属性连通的目的的同时,将力量的转化达到一个最稳定的状态,力量就不会互相污染了,怎么样?”“行吧。”
在宇宙之外,除了一角有点光芒外,其余的地方全为虚无,那是宇宙大爆炸后空余的地方,没有时间的流逝,空间的存在,那是真正的一无所有,真正的“nothing”。
在一角的光芒那,空间分为七份,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那就是七大圣剑的附属空间——心猿空间。其中那青绿色的和血红色的空间突然像受到了什么扰动,聚在了一起,像水中的两个肥皂泡一样。
“你确定这样就好了吗?”萧宸风问道。此时他和欧阳云站在两大空间的交汇之处,他身后是阿形空间,欧阳云身后是丁形空间:底下是一大片岩浆湖,湖上飘着几块褐色的石头岛屿,湖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底下的混炎地狱中的鬼魂不时吼叫两声,似乎在抱怨那刺骨的寒冷。
欧阳云沉思地看着两人手中的圣剑,上面圣灵已经就位,按道理来说,此时由于圣剑感应,这两把剑应该立刻靠到一起,进行“交流”,可现在,它俩动都不带动的。“莫非,需要我俩去干涉,才有可能使它们进行连通?”欧阳云猜测道。
虽然理智的思维不允许萧宸风如此轻率地接受这个说法,但现在也只能试试了。两人将手握到剑身之上,近神元力突然爆发,凤之灵和蝎之灵同时在两人身后分别出现。在这开天辟地的力量下,周围空间都为之颤抖,手中圣剑却丝毫未动,见此情景,两人同时收力,使空间平静下来。
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萧宸风和欧阳云暂时都想不出什么办法。按照理论来讲,不应该呀,都这种程度的力量对撞了,圣剑居然能不闻不问?不过,只在思考了两分钟后,两人的目光再次碰撞时,他们悟出了真相。无需言语,目光就能交流一切。
我们真傻。
我们真傻。
这毕竟是开创一切的圣剑的一部分,我们的力量太弱了。
怎么办呢?
力量。
力量。
这才是关键。
“还有意志。”萧宸风说。
意志。
意志。
圣剑也是有生命的,它的意志是很坚定的,想撼动太困难了。
我俩的意志,跟它们比,小巫见大巫。
那就没有什么能战胜它们的吗?
“有!”欧阳云脱口而出,同时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血。
血。
人的血液,比意志更强之物,正所谓做比说重要,所以身上的血能战胜意志。
问题是,我们的血力量够吗?
“试试吧。”萧宸风最后说。于是,两人用剑在手臂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洒在了圣剑上,效果立竿见影,两把剑立刻发出了强大的光芒,并迅速聚到了一起。红绿两道光芒交合,其亮度之高直接闪得萧宸风和欧阳云睁不开眼睛,周围空间温度由于极寒属性而快速降低,而后又由于阳魂属性而升高,在这一冷一热中,圣剑的“交流”完成了。
一切依旧,但两人知道,这两把剑已经真正地属于了他们,尤其是萧宸风,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圣剑中涌出,注入他的体内,在这时,他参透了千方共鸣的最后的技能,身上红光涌出,使他感到一股子的炽热直冲天灵盖,约摸五秒钟后,感觉消失了。
“真是不可思议。”欧阳云感叹道,“居然通过这种方式就实现了连通,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他看着萧宸风说,此时他身上的红光已经消失。不过,欧阳云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他径直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你不能用通灵石呢?你上次就是用它将失控的我的灵体控制住的,它的力量是如此之强,为何不用它呢?”萧宸风没有丝毫迟疑,好像他打定主意就不会这么做似地回答:“你看看它吧。”把通灵石掏了出来,它此时不再是明亮的青绿色,而是黯淡的浅灰,就像比洛斯第一次把它掏出来给萧宸风看的样子,“通灵石在使用一次力量后,就会休眠一段时间,其时间根据它一次所使用的力量而定,比洛斯与神进行直接对话后,损耗了它的几乎全部力量,休眠了整整十天时间才苏醒。上次与你的一战中,由于我身着苍穹烈衣,又同时使用了烈日翱翔,所以力量损耗也是极大的,这次休眠我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不顾欧阳云的震惊,他自顾自地又继续说道:“据说通灵石就是天光轮回剑的附属宝石,由于我的力量注入,导致它变成了这个颜色,只要是永近神或在这力量之上的人,都可以使用它。”
欧阳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事实,他勉强说道:“那……那还是说说我让你做的事吧,现在你可以去……”“还有一件事,”萧宸风打断了他的话,“就是这个。”他拿出手机,打开QQ软件,将上面的所有好友全部删除,并把自己设置为“不可查询”,欧阳云吃惊地看着他,说:“你这是搞什么?”“为了防止有人在我跟踪时探测到我的位置,我索性做个坏人吧。其他人还好,就是那些一直来问我题目的人可能会有点痛苦。”萧宸风说。
他又做了一件让欧阳云并不是感到太意外的举动,他在自己的身边创造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并解释道:“这是一个复制体,我跟踪这段时间,就让他代替我去学校,以及干其他事吧。”说完,萧宸风就原地消失了。
邵东何此刻正站在一大片平原上,寒月如牙,晚风拂过他的脸颊,使他感到凉飕飕的。脚下的草如同触手一般扭动着,一次次碰到他的腿,使他感到一阵阵战粟。但他这是完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因为立在他面前的那只巨大的生物正用他那凶狠的目光盯着他。
这是一只巨狼,高大得足以吞噬日月,它那血红的眼睛甚至让后面的月亮都黯然失色。这只狼的毛发尖锐得如同一把把剑一般竖立在它的背上,腿上,邵东何甚至能看到月光都被毛发反射了。更为可怕的是,这只狼的毛发周围还攒发出了一阵阵寒气,使他周围的草地都罩上了一圈冰层,映着月的冷光。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邵东何充满恐惧地想这到底是什么星球上的生物,但由不得他多想,因为这只狼朝天发出了一声嗥叫,其响度仿佛要斫破这苍穹!随后,它迈动它那巨大的脚,朝邵东何一步步逼近,让他感受到了那深入骨髓的寒冷。
跑,快跑,这是邵东何此时脑袋里唯一的念头,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否则,一旦被追上,自己的小命直接完蛋。可是,他的体型与这只狼的体型相差太悬殊了,他的十步才抵得上狼的一步,逃脱和回避已不可能。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的草此时也来凑热闹,有一根直接缠住了邵东何的右脚脖子,其他的草随即发生异变,颜色开始变为红色,然后是大红,最后是血红!这堆草现在就像是用血染过,如同那恶魔撒旦的血管一般,邪恶而鬼魅。这些血草大施妖法,一拥而上,用它们那势不可挡的攻击架势盖住了邵东何,几乎把他埋了起来。随即,那只狼的巨脚也踏了上来……
现实中,邵东何从梦中突然惊醒,他发现汗已湿透了他的衣服,转头一看,居然连床单都潮了。“原来只是一场梦。”他自言自语道。邵东何又看向床头的闹钟,上面示数显示此时是夜里两点四十一分,还没等上面的示数跳到“42”,房间里又响起了鼾声。
此刻,还是在这座城,在前日欧阳云的湮云攻击过的地方,有一男一女正漫步在此地。这块地方有些被砸坏的地方已经重新修好了,水泥差不多干了,而有些地方由于被破坏得太严重,暂时就用隔离带围了起来,其余的地方可以通过。两人中的女人一脚将一块石头踢开,那块石头落进一个大坑,不见踪影。“恐怕人类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片云什么来头了,为情所困中暴怒的永近神可真可怕,我当时都吓坏了。”这个女人娇嗔道。同时用手怼了怼旁边的人:“你说,他这样干,有什么意义呢?”
旁边的人转头看了她一下。这是个大男孩,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但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凶狠,如同烈火旁出鞘的利剑。但这个女人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的,脸上那矫揉造作的表情没有变,还是这样看着他,就像一个未谙人世的小女孩盯着一只大草原上的狼,而那狼还想吃她,她却浑然不觉一样。这个男生看了她一会儿,不屑地说:“不是我说你,方程,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个样子,你是没有作为大人的感觉吗?”
这个被称为方程的女人似乎并不恼,还是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谄媚似的回答道:“哎呦,你干嘛这样子,人家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她又甩了甩男孩的手。又补上了一句:“再说,人家只是不想长大而已。”
男孩简直懒得理她,他看了看周围的大坑和一些碎屑,又转过来,以一种极为轻蔑的口吻说道:“永近神的力量就这呀,原本还指望他能给人类降下天罚呢,谁曾想,就是随便放朵云而已,太弱了,垃圾。况且,”他看了看天上如牙的寒月,脸上的不屑又加深了一层:“人类在这次事件中透露出的愚蠢与无知也是吓到我了,什么‘氢可燃冰’之类都出来了,荒唐,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就是啊,我也觉得,”方程接下话茬说,“我都不明白那位大人让我去欧阳珏哪里有什么实际的目的,没想到就是激一下欧阳云哪。真的是,搞这么麻烦。不过看了看人类的群丑图,也是蛮高兴的。”
“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很简单的任务而已,换我我也能做。”男孩不以为然地说道,“说起那位大人,我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到他下面的四位大人,还有,大哥。”
“对对对!我也想说这个。”方程急不可耐地说道,她仿佛找到了宝一样,好像刚才的一些话全都是为了男孩的这一句。她继续说道:“说起那位大哥,那可是真不得了,第一次三界大战之时,他做狂魔大人的先锋,与永近神,那个谁,叫萨拉尹是吧,连打七天七夜都不落下风,要不是最后那比洛斯从中横插一脚,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可惜……”说到这儿,她突然蔫了,头垂下去,半天不说一字。
男孩知道她为什么停下,自从永恒地狱中他们被放出来后,到了地球之上,他们的大哥,狂魔的老部下袁星磊就一直不见踪影,事实上,就连禁魔都主动出马去找过两回袁星磊,但就是没有任何线索。因此,袁星磊也被称为“最神秘的魔将”。而没有狂魔对应的魔将,她就不会觉醒,魔族大业也就不能展开。所以现在找到袁星磊是首要任务。
“说起大哥,你昨天下午被派出去干吗的?”
“那位大人告诉我,说只要我在一个中学门口的一栋房子上方候着就行。”
“等到人了吗?”
“还真有个人,他鬼鬼祟祟地朝学校对面的小店瞄着,好像在看个人。不过,这家伙手上戴着一个很难看的红色戒指,上面似乎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和炎魔大人的元力好像。我当时感受到这一点后,就飞了出来。”
“这就对了!”男孩兴奋地一拍大腿,“你已经把事办完了!这个人就是欧阳云,你飞出来正好扰动了他,他才会注意到下面发生的事的具体内容!”他激动地说。
方程此时感到很懵,她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她看来,办这件事情和永近神看人有什么关系?她只不过是一个手下而已,不懂实际,只懂执行。方程赶紧捂住男孩的嘴说:“小声点!这里没多安全,别把人召来了,司空穆。”
“有什么的,跟你带来的消息相比,我这嗓子又算什么,有了你的功劳,大人的下一步计划才能成功得以实现啊,我说怎么的,那家伙会这么爽快答应的,原来……”司空穆赞许地用力拍了拍方程的肩膀,使她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那家伙,我不懂。”她喘着说。
司空穆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不说还好,一说,方程的脸色瞬间开始随着他嘴唇上下开合由黄变白,直到苍白。她转过头来,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刚才司空穆跟她讲的事情直接震碎了她的全部想象,令她完全无法接受,就好像你活了十几年,结果你妈告诉你你不是她亲生的一样。方程缓缓地说道:“真……真的吗?”
“那是自然,禁魔大人亲口所说,他告诉我的怎会有错。”
“这太突然了,我还是有点没法接受。”
“正常,我也这样,不过我想那几位大人肯定有什么宏大的计划,不然也不会……”
两人的对话突然中断,原因是他们脑中突然收到天、禁二魔的命令:“袁星磊信号已传达,立刻回来,有新的命令。”
两人随即单膝跪下,手放在胸口处,低头庄重地同时说道:“遵命,我的主人。”
“画画最重要的,不是看你的运笔有多熟练,色彩描绘有多细腻,而是你在画一样东西或一幅图景时,不拘泥于它现世的形象,将你自己的想象和情感表达在里面,使你自己画出来的东西有你自己的风格。古今中外有很多画家就是这么青史留名的。”艺术班上,教美术的吴老师不厌其烦地重复道。这节课她要同学们画的是一幅山水图,就放了一张照片在黑板上投影出来,照片上普普通通一座山,覆盖着树草花之类,蓝天白云衬托于其上。
吴老师走下讲台,在前面两排学生之间转悠,点拨,指出他们的不足,同时褒扬优点。她着重表扬了第二排的沈玉清,她画出来的山水在吴老师看来是一幅杰作。沈玉清只是用了毛笔和墨水作画,黑色的墨在白色的绘画之上因为她的手而突然显出一种自然的古朴美。你别看树是树,没什么不一样,可沈玉清偏偏就在树的上方,多加了一行白鹭,虽是水墨画,但亦能使人看清楚白鹭那特有的飞翔身姿,使季节感在画面中顿时显出,让整幅画面一下子生动起来。下面的树与山都好像只是衬托一样。
“真不错。”吴老师慨叹道,说真的,她是知道沈玉清画画很厉害的,最近技艺又有所提升,尤其是这幅画,她寥寥数笔就让单调的水墨画有了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的气势,就好像这幅画就是王希孟那幅的缩小版,又更像是直接从《千里江山图》上截下来的一样。
关于沈玉清,吴老师其实也有一点自己的看法。这个姑娘自从来到她的班上,就一直表现出很强的绘画天赋,一条线,在别人看来就是普普通通一条线,但在沈玉清眼中,它可以变化出无数种形状和样式,比如变成一只鱼,一棵树的枝干。而在沈玉清手中,无论是花鸟鱼虫,还是清秀山水,她都能画得惟妙惟肖,更令人称赞的是,她从不依葫芦画瓢,而是要让画有她自己的风格,这一直是吴老师最喜欢的作画方式。更重要的是,即使不依葫芦画瓢,沈玉清的作品依然让人时常产生一种错觉:这是不是就是现实中的物体自己跑进去了啊?同时,她的绘画功底,就是对色彩的运用熟练程度之类,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过多的点拨,一开始就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吴老师从沈玉清的画布旁离去继续在教室里面进行巡查。掠过后面两排,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学生们都在安静作画,整间画室里只有画笔落在画布和颜料盘上的声响,同学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简直触手可及。
当然,也有例外。
当吴老师转到最后一排时,靠近窗户的邵东何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家伙手拿一根画笔,在画布上面挥动着,却一直不见他蘸取颜料,更反常的是,他的手就一直只停在一个地方,从来没见到他把画笔指向过其他地方。
“这家伙,他该不会在走神吧。”吴老师这样想着朝邵东何走去,当她走到邵东何身后时,定睛一看,发现这家伙居然真的在走神,偌大一张画布,就他手一直停的那个位置上有一点点的绿色油墨,已经全部干掉了,他手上的那只笔的毛已经被上面仅存的一点点颜料固结在了一起,使得这个笔头就像是一个小拖把一样在画布上来回蹭。邵东何走神到如此地步,竟未发现吴老师已经走到他后面,只是一味地重复着机械式的工作。
“你,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吴老师瞬间火起来了,她一把揪住邵东何的耳朵,怒吼道。
邵东何这下才反应过来,身后站的是“灭绝师太”,他赶紧求饶:“不是,老师,你听我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上课不认真还找借口吗!这不是第一次了!”吴老师更生气了,说真的,这个邵东何已经在她的课上溜号过几百次了,这当然是气话,但也说明邵东何上课确实是走神惯了。更为气人的是,他每次上课走神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这次说肚子不舒服,下次就换写作业写太晚累了。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因此,吴老师认为不能在放纵他这样下去了,不然自己30年骨干教师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她给邵东何下了最后通牒:
“给我把你的走神毛病改掉,别让我再看见你上课开小差,否则,你就滚回去!”
这句话如同一个铁锤一般砸在了邵东何的心上,使吴老师走开后他还处于懵圈状态,手中握着一只笔,悬在半空中,活像一只大象把鼻子伸出来,却发现自己面前不是水塘,是泥坑一样,傻透了。
正好这时,沈玉清的画作完成了,她赶紧举手:“老师,我画完了,让我去邵东何旁边教他一下吧。”“这样也行吧,你应该能管住他吧,好好管管。就说我批准的。”
趁这个机会,沈玉清穿过两排学生,径直走到了邵东何身旁。对他耳语道:“你怎么回事啊,敢在吴老师的课上走那么多次神,前面我一直没好意思来说你。今天你太过分了吧,是直接画都没画呀,你怎么敢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提了,我有点不想说。”邵东何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继续面对他的画。内心无比惆怅的同时,看着洁白的,只有一点瑕疵的画布,邵东何心中也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明明有蘸过一些颜料,为什么这上面几乎看不到多少画面呢?
旁边的沈玉清可是不会闲着,她继续不依不饶地朝邵东何发问:“不想说?你肯定又是在瞒着我,对不对?你说,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瞒着我跟别的女生幽会了?”
“我是那样的人么?你不要这样怀疑我好不好,我可是正人君子!”邵东何一脸无辜地回答,他是真没想到,沈玉清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在感情这个问题上,他是从没见过她有过什么心思。正好这时,提醒下课的音乐响起,邵东何迅速收拾好东西,抬腿就走。
可是,身后有人拉住了他,是沈玉清。“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明个所以然,你就别想踏出艺术中心的大门!”不容置疑的口气。这让邵东何非常头疼,虽然沈玉清平时看上去非常随和可爱,可一旦认真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碰上这么个女朋友,邵东何只能自认倒霉,他将梦和盘托出。
谁知邵东何讲完之后,沈玉清非常的不以为然,并反过来嘲笑他说:“我说什么事呢,就这呀,一个梦你还把它放心上了,幼不幼稚?你还是三岁小孩吗?”
“你不懂,玉清,不只是一个梦这么简单。在我早上起来后,我也和你一样,没有对这件事有任何注意,认为它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而已。可是后来,我想错了。”邵东何说到这儿,双眼突然绷直,手放上了肩膀,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就在我下楼的时候,后面就总有一个声音响起,一直跟了我三层楼,之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变成了蚊子音,沈玉清不得不凑近了才听得到:“后面直接一阵嗥叫朝我而来,我惊惶地逃窜,跑了五层楼才发现后面空空如也,这真见鬼了。一直到刚才,我都还惊魄未定。你说说,这邪不邪门?”
沈玉清此时心里已有了个底,但为了确定,她还是明知故问道:“你走楼梯?你们小区没电梯的吗?”
“有是有,只是今天早晨它坏掉了,还没修好。”
“今天一大早坏的?”
“准确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很好。”沈玉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的微笑开始变得神秘起来。随后,完全没有预料的,闪电般的一巴掌给到了邵东何的脸上,使他捂住脸叫起来,哀号不止。“醒醒吧,大哥。”沈玉清撂下了这么一句,然后不管邵东何的脸有没有红成柿子,就走了。
梦,是时候该醒了。
夜幕再次降临,城市被夜光所统治。
车水马龙的大街此刻因为晚高峰的降临而突然显得拥挤不堪,前面的红灯已快亮起,而后面的车流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前奔涌。有时候,在路旁边,因为一个不经意的刮蹭,就能心成一场颇具规模的争吵,最后甚至能惊动警察;路边摆摊的边吆喝,边将不满的眼光投向旁边叫得更响的竞争对手,将自己的中指悄悄露出,比出友好手势,好像这样自己的生意就会更好似的;这个年月也有人干扒手的活,悄咪咪的溜到目标的身旁,看准时机准备下手,也许有的得了手,有的却被当场抓住,送到派出所。
司空穆认为这世间的一切与他无关,他现在正在一个草丛里面猫着,旁边躺着方程正在呼呼大睡。他简直看不了这个姿势豪放的女人,天、禁二魔让他们两个在草丛中蹲守,不被人发现,目的是盯着眼前的邵东何,随时看着。但这个方程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跟踪还睡大觉,睡大觉也就算了,姿势还如此狂野:两个小腿朝外撇着,两腿叉开成了一个“八”字,长发披散在地,两臂张开,一条挂在树丛的枝干上,另一条居然放在司空穆的大腿内侧,这使得坐着的司空穆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后果不堪设想。
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虽然草丛够高够密,足以把两个人都遮住。可这样一点儿也不舒服,跟踪这件事,也是要讲些实惠的。为了让自己能坐得自然点,司空穆悄悄把方程的手挪开了,随后直接推醒了姿势豪放的她。
“啊~~~干吗啊?目标跑了?”打了一声哈欠后,方程醒来的第一句话问道。
“没有,不过吗,如果你在睡下去,他就真的要跑了。”司空穆看也不看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把目光对准前面文具店中的邵东何。现在邵东何还在挑着他想要的钢笔,一时间还未有离开的念头。
“这家伙,他真的就是大哥吗?”望着在两只钢笔中犹豫不决的邵东何,方程很怀疑地问道。说真的,她是真没看出来这货有任何跟狂魔的老部下袁星磊有任何的关系,魔界四魔将之间按理来说也是够亲密的了,这就导致了他们对各自是非常了解的。而方程作为天魔将,跟狂魔将袁星磊是最为要好的,袁星磊身上的特质她最为清楚。因此,在面对这个少年时,她有疑惑也就不奇怪了。“这家伙就很普通吗,我们的灵魂不都是原子态的吗,这样一来就肯定会有一些相同的地方发生在人间体身上,我应该是能看出来一些地方是相同的,可……这家伙。”她欲言又止。
司空穆知道她又说不下去了。方程只是不愿意接受邵东何是袁星磊这一点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
“喂,你倒是说句话呀?”方程看着把自己推醒然后又不理自己的司空穆,有点来气,便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喝道。
“我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