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点起一盏微黄的灯,面无表情的坐在杂货店门口,从刚才我和钱莱被摄魂术控制,到挖棺材,再到见着梁衍生,所有的一切,麻姑在杂货店里都看的一清二楚,她清理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撇了撇座位上的灰尘,让我们坐下。
我摸出一串五帝钱,握在手心,警惕的问道“那口棺材是怎么回事?”
“棺材里的主,是清末的将军,曾经杀戮无数,业报缠身,以致于到死了之后都不得安宁,他的家人封了他的所有气孔,不是尽孝,而是怨恨,他们希望他不得超生,却又想借由他的尸体,为家族带来财富,埋棺材的时候,来了一个道士,他自称自己是毛家仅存的后人,在他的指导下,他们把这口棺材埋在了这里。
当时这里还没有啤酒厂,附近的山坳也时常让人迷失方向,在毛家人的改造下,这里的风水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渐渐的也有不少人在周围定居,再后来又来了一个法师,他本想鸠占鹊巢让另外一家人安葬于此,可却无意间发现了这口棺材,于是在上面下了降魔咒,改变了整个棺材的朝向。
从此之后,这里的风水再次发生变化,空中经常有海市蜃楼的景观出现,这也引起了东洋来的阴阳师们的注意,他们召集了许多人来这里探查,最后得出结论这能大大提升修为的秘术。
于是一大波阴阳师蜂拥而至,让这里变成了鬼怪聚集的中心,而我们这一代的法师们,为了不让他们继续破坏这里的国土地气,也前赴后继的与他们斗法,我的眼睛就是在斗法中瞎的,但也正是这次斗法,让我的眼睛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法眼,从此之后可以洞悉事情的前因后果,看清人世间的一切真假。”
麻姑说话间,我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身后袭来,五帝钱的表面瞬间起了一层湿冷的冰霜,我回过头,看向杂货店的后门,那门咿咿呀呀的裂开了一个小小缝隙,我看见有张煞白的脸一闪而过,当即就紧张了起来,盯着麻姑问道“梁衍生说,这里每到七月半,就会封闭,这是为什么?”
麻姑微微的动了动手指,假装不经意的把后门关上,起身挡在我的面前说道“这事是在厂子建成的十年后才发生的,那天晚上厂里来了个人,第一句话就是提到了这口棺材,说棺材影响了地气。
那时候厂里的经济效益正值下降的时期,厂长急着想办法寻找解决之道,觉得那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就找了些人按照他的说法挖开了地面,也亲眼见着了那口棺材,这才彻底相信了那人的说法。
那人我曾远远的看了一眼,也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只不过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女人,女人非人非妖非神非魔,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就是那次之后,这七月半鬼门开必须封3号厂房一天的说法才渐渐传开。”
我和钱莱对视了一眼,戒备心起“那棺材会吸取周边魂魄的事情,你知道么?”
麻姑下意识的握了握拳,言语有所闪避“听说过,可没见过。”
我再次试探“可梁衍生却没有被卷走?”
“他肉身卡死在机器里,魂魄属金,克木,没有那么容易被吞噬。”麻姑的解释有点牵强,我给钱莱使了个眼色,他即刻会意的站到麻姑身后。
我把手揣进口袋摸了根朱砂绳出来“麻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你这间杂货店里藏着的地缚灵,是不是和梁衍生有关?”
我丢出朱砂绳,一头落在钱莱手里,他配合我同步行动,把朱砂绳捆在了麻姑身上,麻姑皮肤接触到朱砂绳的地方,发出焦灼的气味,我和钱莱念着驱邪咒,使劲拽了拽朱砂绳,向后推到了门边,她的身上冒起了青烟,那名躲在门后的小孩,突然冲了出来,紧紧的抱住麻姑,喊道“你们不许欺负我姥姥。”
周围的物件像失重一样,一个接一个的飘到半空,我闪身退后结下法阵,引了道天雷咒,准备驱逐这里的恶寒之气,结果却把附着在杂货店物件里的其他魂魄,给击了出来,那些魂魄们一个个形容消瘦,面部凹陷,皮包骨似的站在了麻姑面前,伸出手就往小孩抓去。
麻姑的紧张溢于言表,她顾不上朱砂绳对她皮肤的灼伤,挣扎着扯断,紧张的扑了过去,一把把小孩揽入怀中,那些魂魄像是应声似的,立马转向麻姑的手臂,撕咬上去,她的衣裳破烂成碎片,手面上露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牙印,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困住地缚灵后,无法驾驭,被反噬的结果。
我见状赶紧丢出几张纸片人,把撕咬麻姑的魂魄,拽了回来,又在旁边的几件旧物上贴上驱邪符咒,喊道“麻姑,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地缚灵,还有这些魂魄,你把他们寄魂在杂货店的物品上,迟迟不肯超度,你是想耗尽修为后,然后去死吗?”
麻姑没有松手,仍旧紧紧的抱着小孩,说道“你们别伤害他,他是我的外孙,从一出生父母就死了,他有严重的白化病,我一直把他藏在身旁,独自带到12岁,但我却因为外出斗法,邻居没来得及照顾他,导致他活活的饿死在这里。是我的错,不是他的错,他留下来是为了等我,等我寿数到了,再一起走。”
站在一旁的钱莱,突然get到了事情的关键“所以,这些死在这里的魂魄,你不能超度,因为一旦超度,就会引起阴差的关注,然后让你的外孙,也没办法躲藏下去,是么?”
麻姑没有否认,沉默的护住小孩,我不得已,只能拔出祖师剑,在麻姑四周画了个禁锢咒,又让钱莱用五色菩提珠,控制住周边变化的地气,说道“所以,你不是不想把梁衍生收到杂货店,而是因为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没办法收他,你只能用符咒掩盖他身上的气息,可没想到年岁久远之后,他却成了厂房里的地缚灵,让那埋在地下的棺材,来回来去的拖拽。”
“掩盖他的气息,的确是我做的,但梁衍生被棺材里的东西拖拽,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棺材会在厂区附近寻找魂魄,每次也都要从厂房中心出发,作为地缚灵,多少都会和梁衍生有些关联。
埋在棺材里东西,早已经化成骸骨,本质上也不算是恶灵,而地缚灵离开了自己的所属地,气息就容易枯竭,梁衍生一旦跑到门外,棺材就不一定能感受到他的方位,对他来说也算是安全。
至于棺材能够不断吸取魂魄,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查明,只能守在这里,等一个结果,万一那棺材越来越强,我就打算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和它同归于尽。”
听完麻姑的话,我呆呆的愣在那有好一会,麻姑说的没错,啤酒厂的棺材,其实和我昨天见着的酒店的棺材异曲同工,都有不断吸取魂魄的能力,虽然两处布的阵法不同,但细想之下,似乎原理都来自于八棺镇宅。
酒店那边有高人布下阵法,但也没能根除问题,而这个啤酒厂早就破败至今,压根就无人问津,她能做的确实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一起玉石俱焚,能留在这里守着这个棺材,即使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小外孙,也是道家的大义了。
钱莱见我犹犹豫豫没有再出手,大致也明白了原因,于是缓下缓语气,说道“麻姑,咱们都是同行,您还是长辈,不如您就放手让我们把这一堆魂魄都收了,我们这一次来都没见着厂长,带着这些魂魄也算是给他个交代,你放心,我们不会暴露你之前藏了这小鬼的事情,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如果能带走这些魂魄,包括你的小外孙,也是为你和你们积功德,说不定你两的缘分,还能在转生之后再续。”
我点点头,同意钱莱的看法“钱莱说的没错,你的寿数差不多就撑到年底,这小鬼作为地缚灵,就算能在这里待着,也不会长久,厂房就要拆了,里面的梁衍生再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情来,还不如早点安排后事,也行到了冥府,还能因为你曾经的功德,换取下一世的祖孙情分。”
麻姑低下头,犹豫的接过我递上前的魂瓶,魂瓶在她手上停滞了一会,我看的出来她既想要动手,又害怕动手之后再也见不到小外孙,于是,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托举到半空中。
魂瓶发出五彩斑斓的光,麻姑四肢上的牙印,开始慢慢淡化,化成黑烟向外散开,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杂货店里却又莫名的刮起了一阵阴风,旋转的气流在正门与后门之间穿梭,没栓好的门窗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五件和那几个魂魄相关的物品,此刻全部都飘了起来。
麻姑的小外孙渐渐脱离了她的怀抱,地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坑,坑里露出了小外孙的骸骨,骸骨结合着他的魂魄,形成了一个半实体的人形,缓缓落到了地面。
缠绕着3号厂房的棺材荆棘,在此时涌了进来,拖拽着小外孙和其他魂魄,往外飞速退去。
“搞毛线,抢人啊!”钱莱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很不愉悦,冲着荆棘恼火的喊了一嗓子,就抡起五帝钱就往它的触须砸去。
荆棘藤在钱莱的进攻下,连连退后了几寸,又不甘心的再次卷土重来,攻势比之前还强烈,我被荆棘震的弹出一米,赶紧握住祖师剑抵在胸口,用五帝钱捆住手腕,又迅速掏出八卦镜,照向接连不断袭来的荆棘,顺势还把麻姑和她的小外孙护在了身后“麻姑,都这个时候了,你等什么?赶紧超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