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少女撑着下颚在案台前打盹,手边放的是还未画完的鸳鸯戏水图。
他一时兴起取了她的笔墨画下了这张画,之后偷偷把画藏进书中带了回来,这幅画就一直保存到现在。
后来他画多了开始不满足于这些,总会在暗处偷窥她的行为然后将她的一颦一笑画在纸上,一幅一幅的画渐渐多了,也就挂满了整个屋子。
搬离皇宫时白术曾经见过,那一屋子的画像也是他帮忙收好的。
见此,白术感叹了一句:“主子,您这一屋子小公主的画像可千万不能让正主看见,否则会被认为是偷窥者的。”
白术的话还是给了他面子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内心极度阴暗,所以从不敢将真面目示人,这些事更是不敢让她知道。
离澈将那张纸重新收进书里放好合上,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他忍不住靠近了几分。
他并非什么好人,但她喜欢好人,所以他愿意在她面前扮作好人。
如果不是她问起,他应该不会主动向她透露自己正在对付他的父皇这件事。
但是她想知道,索性,也就罢了。
“永远陪着我好吗?殿下。”
少年呢喃着将手抚上她的面庞,他动作轻柔不敢惊醒她半分。
他眼底深藏的癫狂被一点一点掩盖下去,心头涌现的戾气在看到她安好的睡颜时悄然消散,他的周身仿佛被一道金色的暖光团团包围。
到此,眼底只剩下她。
似有所感,少女睁开朦胧的眼。
他的手搭在少女的脸颊上,他正痴痴望着她。
她看见那只手一怔,随即抬眸看向了他。
“我怎么,睡着了?”
少女眼里没有厌恶,而是十分茫然地看着他。
她双眼好似带着水雾氲氤,不谙世事的少女睁着大眼注视他,可他心底藏的却是怎么把人囚禁起来。
“殿下,我抱您回寝殿歇息吧。”
少女握住了他的手,眉眼盈盈带笑:“怎么不敢在本宫清醒的时候碰?”
是啊,他只是她的侍卫罢了。
这一层身份才让他可以接近自己的月亮,可也不敢奢望太多。
“怎么不说话?”
公仪挽瞧着他喉结一滚,羊白玉般的两只耳朵染了抹浓色,“殿下莫要拿我取乐,趁您熟睡做了犯上之举,是离澈冒犯了。”
“殿下累了么?不如让我抱您回去。”
“是有些累了,不过本宫懒得挪,怎么办?”
她戏谑地审视着他,动作不变。
少女依旧撑着手,眼神懒懒地落在他脸上。
知道她在调戏自己,离澈听着她丢出来的问题,思考了一下回答她:“殿下凤体之躯,怎能屈尊降贵在这小地方歇息?”
“本宫只想待在你身边,连这要求你都不能满足吗?”
少年目光带了丝灼烫感紧紧盯着她,他犹豫的那半秒也不知是不是在思考她这话的真实性。
“而且,这宫殿本就是本宫的,本宫在哪处歇息,难道还要过问你的意思么?”
他退了退,垂下了那好看的眸子:“那我便去隔壁房间吧。”
公仪挽也不再逗他,敛了笑意下榻。
“看你这么不情愿,本宫倒成了压迫你的罪人了。也罢,你在此处歇息吧,本宫回自己的寝宫去。”
她正要走,离澈攥住了她的手。
“我并非不愿。”
他哑了声音,拉着她解释道。
“本宫就是说个玩笑,你别当真。”
少年却攥紧了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又咽回腹中了。
他的手松了松,“我送殿下回去。”
离澈还是提着灯在前面引路,他高大的身躯一看就很有安全感,而她也只长到他腰间到胸膛的距离。
“白术今日说的那些可算你的机密?如此,你也肯让本宫知道?不怕我说了去。”
他回眸边走边道:“我的一切在殿下面前无所遁形,况且,我并不想瞒你。”
“你打算如何对付他?”
“离国的天师曾为他算过一卦,说他会死于女人之手,我便让这预言成真。”
“你想借用蛊师的力量千里之外杀人无形,的确是个好法子,任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她前前后后思索了一番才发现,这人的智商真高,有这反派光环在身上,相信不久之后那皇帝就会死于他口中所说的“女人之手”的手里。
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手中的宫灯被风吹了吹,有些飘荡。
“殿下会因此厌恶我么?”
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人?
弑父,这样的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他不敢回头看她,怕看见她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
“这是你的私事,本宫不过本着八卦的心好奇问了一句,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短短一瞬,竟让这颗心七上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