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抽出新芽。
核酸的队伍排了一长串,等候无聊的时候,陈奈刷着视频,突然问沉夕:“你会背《离骚》吗?”
“会。”
“《出师表》?”
“会。”
“周树人的《纪念刘和珍君》。”
“会。”
....
陈奈很惊讶:“你会的还很多。”
沉夕:“....这不应该都是必背的吗?”
队伍往前挪了一点,人群散开,戴着口罩看不清神情样貌,她们的话前后人离得远听不见,声音消散在一米多远的空隙内。
“我高中那会儿就背不下来。”陈奈跟着人群缓慢向前移动脚步,她侧对着队伍,恰好前后都能兼顾。
“哦。”
“高考的时候也没背下来。”
“....你参加过高考?”
“当然。”陈奈眼神含了几分不可置信:“我怎么可能没参加过高考?”
“我觉得你的很多话都很假,参加过高考也有待商酌,但你能精确说出一些必背篇目,偶尔也能念两句,我就觉得你是个学过文科参加过高考的人,只是没上过几节课。”
“观察很细微啊。”
沉夕微微抿唇。
这会儿,陈奈的眼神微微不善,不过也是一笑付之:“谢谢你对我分了这么多关注。”
沉夕觉得,陈奈的话,很多都是假的。
虽然当时能暂时唬住印黎。
但是事后推敲,其实也发现个中矛盾。
她好似在想什么,陈奈见沉夕那么入迷,心底觉得可能是在想她的事。
只是她的事,她不愿意多说。
至少,这个干净清澈的孩子,她不想她们成为一类人。
“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坏人,我是个利己主义者,为了钱权可以出卖底线之上的事。”
就像她会偶尔透露一点关于自己的几分,但总是一点,拼凑不出她完整的四十年。
零星言语中,幕布掀开,只能窥见一隙内容。
沉夕对他人的关注很少,与其说是观察入微,日子久了,总能发现一些矛盾点,比如说——一个人展现出来的,和真实的自己的差距,而陈奈展现出来的她自己和无意识流露出真实的自己,是有差距的。
她喜欢吸烟,沉夕却从来没见过。
只在夜晚偶尔嗅到过。
味道可以穿过缝隙,飘扬,四溢。
就像空气中的病毒一样。
“小姑娘,注意着点口罩,咱城里好像查出来有几例密接了。”沉夕后面的妇人提醒她。
“嗯,谢谢您。”
疫情好几个月了,还是极为不适应口罩,这种闷着的感觉,总是让她喘不过来气,于是沉夕会拉开口罩透气缓解。
“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雨,一会儿走快点。”
这位妇人,好似关心过多了,沉夕做完核酸,听到这句话转头,只见到一个面对白衣防护人员,拉开口罩的身影。
“你以后会变胖吗?”
“应该会。”陈奈也注意到那位妇人了:“看起来像中老年人,头发应该是染的红褐色。”
“记得我老了以后,把我送到养老院去。”
沉夕眨眨眼:“可以请个护工。”
“我怕被欺负。”
陈奈很矛盾,是沉夕回到这个世界以后接触最多的人,没有之一。
只是在她的身边,会生出一种孤独,两个人虽处在同一屋脊下,共同语言很少,各干各的,可以忽视双方的存在,自称孤岛。
口罩内的热气冒到眼睫毛上,呼吸之间,紧了紧怀中的日记本。
快点结束吧。
快点高考吧,结束这一切。
把录取通知书拿给爷爷奶奶看,然后去往他乡,看看更辽阔的世界。
因为有时候,也会怕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