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道:“我答应的事,就没反悔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咱们先来说说你昨日吐血,以及被魇住这两件事,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实在是不太舒服,楚含岫想爬起来,坐回椅子上去。
但是他那点力气,动了就跟没动一样,脑门上都一层汗了,还一点距离都没拉开。
楚含岫磨了磨牙,拍拍他手臂上的肌肉。
下一秒,他就被连着被子放趴在赫连曜身上,稍微一抬头,就能把赫连曜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楚含岫:“……”
赫连曜靠在枕头上,双手环抱着他,眼里的笑意消散,声音有些冷地道:“昨日我追击齐国残兵出城,看到了许多故人。”
“他们有的曾随我镇守霁州十载,有的曾给我立生祠,还有的,是我看着出生的晚辈。”
“他们的尸骨都被扔弃在城外的巨坑里,据降了的东来国残兵所说,霁州城内,设有数十个宰杀‘两脚羊’的地方,霁州的人,早在一年多前就已全部被他们消耗殆尽。”
楚含岫的呼吸慢慢缓了下来,静静地望着说这番话的赫连曜。
他知道,于赫连曜而言,京都中除了老侯爷,侯夫人,以及几个走得近的庶出兄弟,赫连曜最熟悉,占据了他人生大半的,其实是霁州和永州。
这里有他花费十年建起的霁州军,霁州城,还有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属下。
甚至这里的百姓,他应当也是眼熟的,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将霁州永州刻入骨血。
可是在霁州永州被敌国踏破,他的兄弟,下属,那些百姓惨遭屠戮的时候,他却不能救下他们,只能在昨日看到他们被人烹杀的残缺尸骨,如何不怒。
所以他怒火攻心,吐了血。
楚含岫望着赫连曜,把身体撑起来一些,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才三年,你便为他们报了仇。”
赫连曜的手伸过来,落在他的头上,良久没有言语。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说起魇住一事,“另一件事,则较为离奇了。”
“离奇?”
“是的,离奇,”赫连曜直直地望着楚含岫,“我从昨夜昏迷过去做梦到现在,梦见了许多未曾发生,但让我觉得……或许在某个时间,发生过的事。”
这说法,让楚含岫想起一个现代词汇,平行时空。
他猛地想起自己经历过的末世,以及没有赫连曜的乱世,包在被子里的手忍不住用了一些力:“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我并未在侯府见到你,我的双腿没有你的治疗,自然也没有好,在定王叛乱进京前,我便病体支离,死于一个雨夜。”
“随后,定王进驻京都,自称皇帝,然后他们如同周行一般,在听闻齐国东来国举兵来犯之时弃京都南逃,齐国和东来国的马蹄踏破京都,处处皆是战火,民不聊生。”
楚含岫在他说出这些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些事,都是他上辈子亲身经历的,一丝一毫都不差。
可是,赫连曜怎么会梦到。
楚含岫望着赫连曜,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吗?
因为他希望赫连曜这个已经死去的武安侯力挽狂澜,所以做了这么长的一个梦?!
楚含岫哗啦几下挣脱身上的被子卷,一双手率先摸上赫连曜的脸,然后是胸膛,腰,手臂——
尤闲不够,他坐起身来,将脸贴到赫连曜脸上。
楚含岫感受着他温热的脸庞,以及手掌下他有力跳动的心脏,狠狠舒了一口气,浑身软了下来:“还好,不是在做梦……”
他话音刚落,赫连曜的手捧住他的脸,注视着他:“自然不是做梦。”
“含岫以为,现在的一切都是梦中事物吗?”
楚含岫还没从那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点点头。
赫连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让他后背猛地一紧:“含岫放心,不会是梦。”
“你不会跟梦中一样的,沈叔还在京都等着你,你的弟弟们也在等着你。”
“!!!”楚含岫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赫连曜的神色平静,“不知为何,我也在梦中看到了你,你带着沈叔,还有含玉,成了逃难的百姓,最后,却在沈叔含玉相继离世后死去。”
正因为看见楚含岫在那似梦非梦的梦境中死去,赫连曜才醒过来。
他非蠢笨之人,结合这所谓的梦境,和楚含岫刚才确认自己是否真实的行为举止,他产生了一些堪称不可思议,荒谬的念头。
同时他也无比确认,“含岫,我得谢谢你,天下百姓也得谢谢你。”
谢谢楚含岫没有想着独善其身,而是前往京都,奋力一搏只为医治他的双腿。
谢谢他即即救治了那么多人,也没有藏私,让数州百姓栽种上那些堪称神迹的粮种,让万千百姓能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