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映玉没想到他会特地在这里等她。
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唤她的闺名, 姑娘家的闺名素来只有亲近之人能叫,至于丈夫,一般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唤,而是唤姓氏, 或者称号, 唤闺名显得太过亲昵了些。
虽然知道他素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她真没想到, 他率性至此。
顶着众多注目, 褚映玉定了定神,朝他走过去, 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估计明儿京城又要开始流行雍王和雍王妃的感情有多好了。
上次去了春煦园一趟, 流言就传了好些天。
褚映玉虽然没有过多关注,可架不住寄春爱听这些,偶然听到下人们在说, 寄春听了后喜滋滋地回来告诉她。
待她走近,陆玄愔握住她的手,携着她一起走出宫门。
雍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他先是扶褚映玉上车, 接着自己也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门关上, 缓缓地驶离皇宫。
出宫的诸多贵女站在宫门前,望着这一幕,一时间心思翻转, 久久难言。
心里的羡慕便不必说了, 甚至不少姑娘都生出些迟疑, 对皇子妃之位也不再那般渴望。
若是能找个两情相悦的夫婿, 不比嫁入皇家, 在后院和一堆女人抢好吗?是与有情人相伴却粗茶淡饭好,还是有风险的荣华富贵好?
“原来雍王和雍王妃感情甚笃是真的。”连静萱小声地说。
姚桃回过神,笑了笑,嘴里嗯一声,心里却是高兴的。
没什么比看到好姐妹过得好更令人高兴的。
她一直很担心褚映玉,她的家人对她不好,外祖家又各怀心思,并不是真心待她的,若她真的嫁给孟瑜山,光是婆母和小姑子就够呛。
这么看来,嫁给七皇子居然是最好的。
皇家媳妇确实不好当,可皇后身体不好,不会像寻常的婆婆那般管着儿媳妇,加上又已出宫建府,不用在婆婆面前伺候,而七皇子爱重她,自不会给她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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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褚映玉捧着他递来的茶抿了口,笑问道:“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接我?”
事实上,先前看到他跟着元康帝一起出现,她还挺奇怪的。
他一般不会去凑这种热闹,毕竟又不是他要选皇子妃。
陆玄愔为她扶正发髻上的簪子,说道:“想你了。”
今日他有事进宫找圣人,未想圣人正准备带八皇子等人去御花园转一转,于是也将他叫过去。
陆玄愔听说她今日进宫,想着她应该会在,便跟着去了。
褚映的脸有些微红。
果然,这人的行事非常率直,一旦将人放在心里,便是千好万好,温柔体贴自不必说,甚至还能一脸正气凛然地说这种羞人的话,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浮上来,她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陆玄愔深深地凝视她,见她低头不语,眸色微黯。
他轻轻地捻了下手指,告诉自己别心急,需要时间来让她适应,不能逼她。
马车里很安静,直到回到王府,苏媃迎过来。
“王爷、王妃,暗九查到一些消息。”
褚映玉精神一振,双目灼灼地盯着苏媃,忙不迭地问:“他查到什么?”
自从吩咐暗九去查当年的事后,已经过了好些天,褚映玉也担心时间太长,查不出什么,都作好心理准备,暗九可能查不到什么。
陆玄愔拉着她坐下,示意苏媃继续。
苏媃恭敬地禀报:“暗九查到,当年确实有一个叫孤鸿子的道士云游至京城,与长平侯府的人有所接触。”
褚映玉怔然。
原来真的有这么个道士,并不是外祖父诓人的。
也对,虽然时间久远,但只要用心查的话,还是能查出一二的,靖国公没必要在这方面骗她,不然岂不是穿帮,摆明着他的话有问题吗?
“孤鸿子是禹州城外松鹤道观里的一名道士,他常年在外云游,行踪不定,前些年去了西域后,便没了消息。”苏媃顿了下,继续说,“奴婢已经让人去查孤鸿子的下落,一旦寻到他,便会请他入京。”
苏媃虽不知道王妃要找孤鸿子作甚,不过她是暗卫出身,负责为王府处理外面传递过来的各种消息,大抵能猜测出一些。
“还有,暗九查到,当年为长平侯夫人接生的接生嬷嬷早在十多年前,就落水身亡,包括长平侯夫人身边那些伺候的下人,大多数不是已经被发卖,就是犯了错被送去庄子里,不过几年就没了……”
“这些年,长平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换了好几批,现在伺候的早就不是十八年前的那些……”
长平侯夫人孟蓉就在京城里,这事查起来还是容易的,是以查得也详细。
“常嬷嬷是长平侯夫人从外院调过来伺候的,其他的丫鬟婆子也是如此……”
褚映玉怔在那里。
常嬷嬷是母亲孟蓉身边最得信任的老仆,但这老仆却不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房,居然只是长平侯府的一个外院嬷嬷?
要知道,大凡大家族的主母,身边信重之人,一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或者是照顾她长大的奶嬷嬷,这种主仆之间的感情最深,羁绊也深,用起来极为信任。
其他的仆人可以随便换,但心腹很少会换。
要说这里面没问题,谁信啊?
好端端的,为何身边伺候的下人换了这么多?难不成这些下人就没一个忠心的,使唤起来不舒服?
褚映玉瞬息间就明白,此举应该是在掩饰什么。
她问道:“当年那些发卖的下人,还能找到吗?”
苏媃面色凝重地摇头,“只怕找不到了,他们现在应该都已经死了。”
她经常处理各种传入府里的消息,瞬息间便能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以及辩认消息的真假及后续。
长平侯夫人既然要掩盖某些事实,不让当年的知情人透露出去,杀人灭口是最好的,死人永远不会开口说话。
褚映玉脸色有些发白,还是道:“不管如何,麻烦你们再去查查,有没有侥幸逃脱之人。”
苏媃应下,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心里已然明白发生什么事,不免叹息。
等苏媃退下,陆玄愔探臂将僵硬地坐在那里的人搂到怀里,轻抚她瘦弱的脊背。
他轻声说:“别哭。”
褚映玉靠着他,喃喃地说:“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