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眠一向喜欢坐得很远,默默注意池边二人的举动。他们总在喂鱼时离得池塘很近,云且眠总要担心他们会不慎失足落水,频频叮嘱。
很多时候,云且眠会与他们分享许多宫里宫外的趣事,每每都能让辛在水和云朝意听得入迷。
云朝意问云且眠:“哥哥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云且眠得意地笑:“都是从宫仆那里偷听来的。”
云朝意眼睛放光:“那哥哥下次再多偷听一些,这样我们吃茶的时候,就不会无聊了。”
“好啊,依你。”
“现在莲花开得正好,采一些回去做莲花酥如何?”林藏烟道。
可迟迟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回应。
“阿续?”她扭头,却在看见辛在水脸颊淌下的清泪后怔在原地,往后的字眼卡在喉间吐不出来。
辛在水原本只是无声地落泪,后来哀伤到更深处,便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滴接一滴滚落,顺着颌骨到下巴。
难以抑制,无法停止。
“眠儿……”他哭着低唤。
为什么伤心难过呢?记忆里的人怎么不在了?他走的时候真的开心吗?他真的没有遗憾吗?
“是哥哥对不起你。”
“……”林藏烟掌心紧攥成拳,心口泛起尖锐的疼痛。
“不是你的错。”她告诉辛在水。除此以外她不知该如何安慰,所以再度缄默。
她甚至不敢去看辛在水哭得无法自已的模样,那会令她如同刀绞,又深又重。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把辛在水揽入怀中,任凭他哭。
如果哭能叫人好受,那便哭罢。
泪水决堤,沾湿了林藏烟华贵的衣裳,她不介意,只在乎怀里的人儿不要哭哑了嗓子,又想着,倘若真的哭哑了,明日该让宫仆准备哪种润喉的茶水?
落日为宫墙镀上一层金,今日的暮云有些稀零,却格外温柔。
辛在水哭累了,靠在林藏烟肩上睡着了。
林藏烟为他擦拭掉眼角的最后一滴泪。
再看莲池,叶已半枯花犹盛,在一片绯红中也有别样景致。
能否就这样一直下去?
霞阳流光落在林藏烟肩头,她背着辛在水,在夕阳下慢慢地走。
地上铺了一地金黄,她不紧不慢,怕颠簸,怕踉跄,怕吵醒背上酣睡的人儿。她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走,走到石泐海枯,两人垂垂老矣。
“限月……”
辛在水没意识地低喃。
林藏烟不免怔愣。
她苦笑,喉咙里都是酸楚:“梦里倒是记起我来了?”
斜阳照进她眼里,反射了一道晶莹。
“梦里的自己可真幸福。”
太不公平了。
影子被拉长,一人挨着一人,在石子道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