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的,因为阿娘是真的真的,很爱爹爹。哪怕后来阿娘在祖母的逼迫下再娶,阿娘也只是把那人当成生育工具,根本谈不得爱。
所以,即便云且眠比云朝意早诞生,记忆中有父亲的模样,他也从未体会过父爱。
“意儿,你可要记住,哥哥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云且眠将云朝意抱在怀里,湿润的眼眶是温柔的。
云朝意虽然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高兴,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他回抱住云且眠,清扬的嗓声格外欢腾:“那哥哥也要记住,意儿也是这世界上,最爱哥哥的人!”
有人轻轻拍了拍云朝意的肩膀。
“殿下?”
云朝意从趴着的臂弯里抬起头,思绪恍惚睁开了眼,脸上湿濡一片,面颊红扑扑的。
拍他的人眼皮微颤,手上动作也随之一顿:“殿下?”
“殿下,累了就先回去歇着罢,在这儿睡会着凉的。”亦米在他身旁蹲下身,柔声劝道,眼里是满溢的心疼。
云朝意认清面前的三人,只是微微动了动唇,摇着脑袋再度缩回了臂弯里。
“不要,我要在这儿守着哥哥。”他枕在膝上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哥哥不怕黑,但是我不想让他一个人。”
云且眠的尸身是在今早被带回宫里的,得到消息,云朝意立刻就赶了过来,着急得在半道跌了一跤,擦破了手肘和膝盖。
除了自己不喜也没有什么感情的祖母,这是他第二次经历亲人死去,和那时不一样,这次死去的,是自己最依赖、最舍不得、最爱的哥哥。
原来当初阿娘失去爹爹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么?心脏疼得快要停止跳动,鼻子好像坏掉了,空气一点都吸不进来,他想嘶声大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直到最后的最后,一颗晶莹的泪珠才从蓄满泪水的眼眶中溢了出来。
这就是极度悲伤,这就是崩溃么?好难受,好难受啊。
林藏烟为云且眠设置了灵堂。
灵堂里燃着香烛,云朝意来的时候,并没有宫仆在此处看守。
“是我的错么?一定是我的错吧?”他趴在云且眠的棺木上,不止一遍地发问。
“我一定是个灾星……”他抱着膝盖靠在棺木旁,低声喃喃。
一定是的,他害死了爹爹,现在又害死了哥哥,所以,他一生下来就应该死掉才对,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他是消沉的,失去云且眠对他来说打击太大。
亦米看看郁米又看看诺米,三人脸上都布满了浓郁担忧。
大家都很沮丧,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才好。
此间安静片刻,亦米眸光忽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凑近云朝意耳边,柔声劝道:“殿下,请不要这样,云侧君知道了,定会很难过的,说不定,还会责怪自己突然离您而去,害您伤心。”
“是啊殿下,不只是云侧君,君后若是看到您这副样子,肯定会躲起来偷偷难过的。”郁米附和。
云朝意的肩膀一震,心底颤了颤。
瞧见他有所反应,三人止不住的欣喜。
“云侧君已薨,只要您安好,代替他好好活下去,他就会开心的。”
“……真的?”
云朝意总算抬起了头,眼睛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脑子里回响着诺米这番话。
“当初夙米离开时,君后就是这般安慰仆俾们的,君后都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郁米道。
云朝意听完,浸满苦水的内心总算触碰到了柔软。
对啊,他还有君后哥哥,君后哥哥是除了哥哥之外,对自己最好最好的人,可他还没有回来。
云朝意闭上了眼,十指相扣成拳认真祈祷:“哥哥,你一定要保佑君后哥哥平安归来,意儿已经失去你了,不想再失去他。”
祷告完,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哽咽。
诺米静静看着,默默攥紧了拳头。
亦米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将掌心覆了上去,企图予以安抚。
他红着眼眶,对着诺米说出的话却格外冷静:“明日,你就把那东西交给陛下罢,殿下他、有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诺米嘴唇嗫嚅,发出几声极轻极轻的呜咽,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