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想起刚与贾敏成亲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们也是有过甜蜜的日子的。

他每日下衙，都能见到她坐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地等着他归来。

望着这样的贾敏，林如海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缓步走过去，在贾敏身后的石桌坐下：

“今日怎么出来了？如今才刚暮春，天气还冷，你身子不好，别着了凉。”

贾敏缓缓回过身来。

林如海这才发现，她面色红润，难得地施了粉黛，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十多岁。

她缓缓一笑，眉眼间再没往日的戾气：

“老爷过来了？许久未见，老爷还是一如既往地丰神俊朗。”

林如海笑了笑：“你如今看着，也一如往日那般好看。”

贾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有些害羞：

“娶了新人，老爷如今连漂亮话都会说了。”

林如海愣了一下。

贾敏仍旧兀自笑着说：

“这些年，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我知道，老爷并不喜欢我，如今老爷娶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我也很为老爷高兴。日后，也有人陪着老爷了。

“玉儿如今看着身子也不似往日那般病弱了。我这些年太忽视她了，才让这孩子变得越来越敏感。如今看着她越来越开朗，我很高兴。”

“怎地突然说这些？”

看着贾敏的面容，林如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成亲几年，两人便互相折磨了几年。

这心平气和说话的日子，实在少之又少。

贾敏轻轻一笑：

“就是有些感慨，我性子太过偏执，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常常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孩子身上。

“但我最不后悔的事，是嫁给了你。如海，你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现在，能不能抱抱我？”

林如海只觉得眼眶阵阵发热。

他点点头，走到贾敏面前，伸出双手。

贾敏扭身，抱住他，靠在他的怀里。

只是那双紧紧抱着他的手，却不知何时渐渐没了力道。

那双纤细的柔荑骤然滑落，林如海眼中的泪也随之滚落。

赖嬷嬷等人看着这一幕，齐齐跪下，眼泪不止。

*

学里换了先生，林黛玉这些日子早上依旧去学里读书。

只是下午的时间，被辛果果安排着找了个女镖师习武。

黛玉显然是有些武学天赋在身上的，几个月下来，倒是练得有模有样的，很是被师父夸奖了一番。

但今日她却并没有去学里，只在院子里待着，看着母亲的画像。

她记性很好。

从有记忆起，母亲便常常打骂她，在她面前摔东西。

责怪她“为什么不是男儿”，责怪她为什么留不住父亲，甚至在她被父亲带去外书房后，母亲开始质问她为什么不将父亲带来……

那一句句谩骂，一句句责备，始终萦绕在小小的黛玉的心里，让她的性子也越来越偏激敏感。

所以重来一世，她果断选择了远离母亲。

可那到底是生她的人！

想到那人今日便会彻底离开她，黛玉再坐不住，忙起身，迈着小短腿就往母亲院子里跑。

她纠结了一上午，却也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等她终于赶到母亲院子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

黛玉猛地停住。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法呼吸了。

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