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刚想放下帘子,却见一队人马拖着一个身着泥黄长裳的老和尚往前走,那和尚脚似乎受过伤,被人拖着走得一瘸一拐,跌跌撞撞。
然而前面的神策军却视若罔闻,老和尚大声叫道:“军爷,老纳这两天根本不在寺里,如何偷盗东西?”
拖着他的那位神策军脾气不怎么好,听闻后不但不答话,反而反手就是一鞭子抽在老和尚身上,“一路上就知道嚎嚎嚎,有什么话跟京兆尹说去。”
鞭子抽在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幼薇隔着好长一段距离都听得清楚。老和尚被抽得身子一歪就要向地上倒去,被神策军绳子一拉向前急走几步,于是并未跌倒。
但这一拖一拽,老和尚哪里受得了,脸上尽现痛苦之色。
幼薇看得清楚,这个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她和韦保衡在林子里救出来的法门寺方丈了悟。他怎么会被神策军抓到这里来?幼薇心里打了个问号。
联想到了悟刚刚说的话,幼薇心道,大师说这两天不在寺里我可以作证啊。她连忙从马车里钻出来喊道:“军爷军爷,我可以作证,这位大师前两天掉在走马岭上的陷阱里,是我和韦家小郎君搭救上来的,韦家小郎就是韦保衡,是当今礼部侍郎韦侍郎的儿子,军爷可以去询问韦家小郎,看我有没有说谎。”
那位神策军本来是要喝问幼薇的,见她坐着侍郎府的马车,又提到礼部侍郎的儿子韦保衡,口气便软和下来,道:“既然小娘子可以作证,那便随我们去京兆府说个清楚罢。”
“怎么不走了?”一声喝问从后面传来,声音甚是威严。
幼薇面前的这个神策军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俯首行礼,“高、高将军。”
来者是右神策军都虞侯高骈,他是朝廷少有的文武兼修的人才。起于禁军,咸通初年吐蕃作乱,高骈用计,收复了河州、渭州,随后又出兵平定凤林关,军功昭着。但高骈身为武臣却喜好文学,被时人称为“落雕侍御”,称其诗“雅有奇藻”,是晚唐勋臣中最有文才者。
文武双修啊,一定是位儒将吧,事实却恰恰相反。这高骈啊,绝不是心慈手善之辈,他刑罚严酷,也不怕滥杀无辜。这样的一位将军,其部下哪敢不敬不听,是以神策军一见他骑马过来均是心震胆寒。
右神策军都虞侯高骈面色严峻地驱马前来,看了看幼薇及其所乘坐的马车,“嗯”了一声问道:“为何停下不走?”声音稍微和缓了一些,但眼神依然凌厉,特别是看向幼薇的那一眼,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幼薇心里打了一个突。
“是、是这位小娘子说她可以作证,证明这个老和尚在山里困了两天,没有机会偷盗东西。”神策军见都虞侯到来,因为紧张,说话磕巴起来。
高骈威严扫过幼薇,问道:“你可作证?”
若时平常女子,被高骈虎目一扫,早就惊惧恐慌、口不能言了,但幼薇只是在车上屈身行了个礼,道:“小女子可以证明大师落在走马岭偷猎者挖的陷阱里,且当时救大师的还有侍郎府的韦保衡韦小郎君,将军可以着人请韦小郎君出来,看看小女子所言是否属实。”
说完幼薇立起身来,一指了悟的腿伤道:“大师的腿为兽夹所伤,将军可以命人去走马岭的陷阱里取来兽夹验证真伪,我想那兽夹上一定还留有血渍。”
幼薇如此一说,高骈已经信了八分,但大慈恩寺的僧人已经全部被抓进京兆府,这个自然不能落下,得带回去审问后再做决定,于是道:“大师昨日晚归,行迹可疑,自然要带回去过堂审问。小娘子既愿作证,还请随神策军回京兆府去,以免冤枉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