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2章 茶楼轶事(1 / 2)与君契阔首页

莫庭晟和江翊断断续续找了三天,那些山匪却真的像是从这世上凭空消失了,居然当真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他们把衙门附近的居民无一遗漏全都问了一遍,可当时已是深更半夜,宵禁已久,普通人家根本不会闲着没事到那个点还在外晃悠,因而自然是一无所获。

唯一确定实打实见过他们那班人马的只有更夫和那天夜里给他们开城门的那名守卫。

可他们都表示只能确定看见了莫大人的人马当晚押着不少人进了衙门,那个时辰捉拿犯人,那些人想来肯定不是善类,他们也不敢贸然接近,加上街道黑灯瞎火,借着月光能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已经实属不容易。

两人处处碰壁,越挫越勇,每天到处跑,变着法子寻找线索。

惹得那些被安排在暗处跟着他们的人也只好跟着团团转。

在这期间,调整好了心态的莫庭晟本想找他的兄长当面求证一些事情,可他去找了几次,都没如愿说上话。

莫庭熹受的是穿刺伤,皮肉生长需要时间,虽然近来天气转凉,不用担心伤口发炎,但每次疼起来依然不那么好受,大夫便在他的药剂里加了镇痛安神的成分。

莫庭晟去了几次就觉得他跟他这位亲兄长怕是没什么缘分,否则也不至于他每次去,每次都能碰上他吃完药刚睡下。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青年,长得挺俊秀一孩子,每次见到我就拉长个脸,跟黑面神似的,瞪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下一刻就会拔刀架在莫大人的脖子上,若不是我清楚知道自己没有癔症隐患,简直要怀疑莫大人身上那伤是我梦游的时候给他造成的。”莫庭晟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地很:“我要是再多去几次,保不齐什么时候他就得跟我动手了。”

江翊听着莫庭晟唉声叹气,低头拿扇子抵在额前,肩膀剧烈起伏着,笑得整张茶桌都在抖。

莫庭晟把后面的话吞回去,看着他笑得难以自持,垂下眼去不动如山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梗立在杯中载浮载沉,他轻轻吹了一口,心里盘算着:这样的损友,要不趁早找机会断了吧。

他捏着茶杯的指尖用力到泛白,要不是顾忌场面,简直想把面前的茶桌掀到江翊的脑门上。

自己可真是脑子进了水,没事跟他诉什么苦?

任凭他表面上如何岿然不动,江翊还是从他的指尖看出他真正的情绪,轻咳一声,某种意义上的求生意识冒出头来,俯首低耳地连声认错:“失态失态,实在是兰兄描述得太过生动,我虽不在现场,却犹身临其境,一想起来,便觉得当时的兰兄一定相当地......嗯......”

他在眼前人明晃晃的眼神警告下非常识时务地把“可爱”两个字咽了下去,生硬地拐了个弯,找了个听起来比较客观且适当的词:“为难。”

可真是难为他的憋笑憋得脖子都红了,还能如此贴心地做出应变。

“哦?”莫庭晟笑容里的假意非常明显:“所以知道我犯难,江兄觉得很有趣?”

江翊笑得弯下了少许的背脊立马被拉得笔直,正襟危坐地像一个回答先生点名的好学生:“当然不是!我对兰兄之心,天地可表!”

表情之诚挚,就差指天为誓了。

要不是考虑到茶楼人来人往,他若是当真起誓惹了眼,莫庭晟极有可能会立马丢下他走人,他但也不吝这么做。

这么些时日下来,精于审时度势的江某人已经摸透了他这位好知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也是真的心胸宽阔,这种事情,他不会真的和自己计较。

莫庭晟本就不是真的生气。

他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似乎养成了一个自知不上台面的陋习。

只要两人讨论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总是习惯先杠他两分,再看他讨饶服软,算是在至今一筹莫展的重重谜团的间隙寻一些意趣了。

莫庭晟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这样似乎不太合适,毕竟在此之前的长久以来,他待人都还算边界分明。

上一世是因为功绩卓绝处境敏感,所以需要避嫌,这一世则是因为身边的人都离朝堂太近,他很难信得过。

可偏偏江翊也像是对他们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习以为常,从未抗议过。

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真正急过眼,他便也就时常会忘了收敛。

就比如现在。

莫庭晟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毛病,顺坡下驴,板着的脸一松,拿过他的茶杯给他把茶满上,递过去笑道:“江兄莫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江翊知道这一茬就此揭过去了,接过茶一口喝完,又自己主动接过茶壶为他倒茶,还顺手把新上的茶点往他面前推了推:“兰兄不是爱喝酒吗,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喝茶了?”

茶桌就那么丁点大,胳膊都不用伸直就能摸到对面的桌面。

隔壁桌被心上人约出来对饮还得自己动手的年轻姑娘见了,当场便甩下脸走了。

那愣头青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位置上望着姑娘离开的方向一脸茫然,被边上看不下去的好心大哥在背上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把才如梦初醒,想起来该追出去。

可他起身起得急了些,脚踢到了桌角,这茶楼兴许是之前闹事的人多了,便把茶桌都固定在了地上,那青年这么一绊,五体投地整个人扑到了地上,给面前路过的一个大爷提前行了个体面的拜年礼。

众人哄堂大笑。

作为祸首却不自知的莫庭晟小口茗着茶,看话本似的把整场戏看完,张嘴就来:“天干物燥肝火旺,不宜饮酒。”

江翊眉头一挑,嘴角又压不住了。

这人近来在自己面前越发恣意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莫庭晟转回来看到他眼底眉梢全是努力克制的笑意,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又说了什么让他能觉得好笑的事,摇了摇头也不跟他计较,正在此时,余光扫到一个人影,他眸光里的放任无奈一散,沉了下来,连带着身上那股子闲适懒散都敛了起来。

像换了个人。

他虚搭在桌边的那只手伸出食指,在江翊的手背上轻轻敲了两下,见他抬眼,朝他使了个眼色。

江翊会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楼梯上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大汉,打着赤膊,遍身横肉,脸上长了一双贼眼,看人的时候先斜视三分。

他看起来好像正试图努力地不想让自己过于显眼,驼背缩脖地想把庞大的身躯藏在沉甸甸的货篮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