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晟手上一顿,抬眼看他。
当时和狱卒交接山匪的时候江翊已经先一步回客栈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两个人去的?
“你和江燕行如今可算得上是形影不离了,如今男风日盛,你可小心些,别让人误会嚼了舌根。”莫庭熹半开玩笑似的说。
莫庭晟听他这话,只当他是随口猜的,也不多想,嘴上胡乱答道:“怕什么,反正我现在已经有一个魔头的头衔,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喜好男色的设定了呗。”
莫庭熹脸色一沉:“说什么胡话,要是被爹知道,你这小命是真的不想要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真事,莫庭晟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咧了咧嘴角,扫视了一圈:“你那个小侍卫呢?”
“谁?”莫庭熹疑惑反问。
“你病着那几天成天守在你窗边那个青年啊。”莫庭晟打趣道:“你不知道,你那几天迷迷糊糊的,我每次来他都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架势,二哥你是不是平时在他面前说我坏话了?”
莫庭熹笑:“是啊,灰鹭是我从小养大的,可比你贴心多了,我成天背着你跟他吐苦水,说你从小就让我特别头疼,分明是个山猴子,却时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害娘亲老说是我把你带闷了。”
莫庭晟故作受伤地瘪了瘪嘴:“哪有,分明是娘亲整天让我跟你多学学。”
再往下,两人就开始细数起来小时候相互坑害甩锅的事,莫庭晟虽然重投一次胎,可顶着一张孩童的皮囊,免不了就想干一些“大人”不适合干的事情,好在事事也都还算知道掌握好度,没闯过什么大祸。
无故一番怀旧,莫庭晟想起了正事:“二哥今天找我来,该不会就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跟我翻旧账的吧?”
说到这个,莫庭熹就心情颇佳,也懒得跟他计较,道:“我昨日生擒了西北军中的一人,并且已经成功策反,他同意此番随我前往西北,给我做内应,助我收集西北军和山匪勾结的实证。”
莫庭晟大喜:“这可是一大突破,如此以来二哥的困境想来很快就能解决了。”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此人立场如此不定,二哥还是要多留一份心,提防他两面三刀。”
莫庭熹点头:“放心,为兄心中有数,不过我原本在建安逗留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么两件事,如今事情都已解决,我也该启程继续前往西北了,所以今天找你来,其实是为了和你道别的。”
莫庭晟脸上的喜色一顿,随即便淡了下去,颔首道:“是该早日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莫庭熹看着他,打趣道:“怎么?舍不得二哥?”
莫庭晟不置可否:“此去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二哥自己多保重。”
莫庭熹眼底闪过些什么,眼神柔和了几分,道:“江湖险恶,你自己也要当心,等过阵子爹的脾气过去了,你再找机会回来低头认个错便是,皇上那边......无非就是不做这个莫家的少将军罢了,咱们家的家底,供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还是不成问题的。”
莫庭晟就只是笑,听他提到那人,想了想问道:“二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莫庭熹见他忽然又严肃起来,不禁跟着收起了笑容:“你说。”
“他......”莫庭晟迟疑了一下,虽然觉得自己这么问似乎有些不妥,到底还是问出口了:“上面的那位,可曾对你表现过猜疑?”
莫庭熹脸色一沉:“妄议陛下,你真的不想要脑袋了吗?”
莫庭晟有理有度:“二哥,这里没有外人,只是你我兄弟之间说说体己话,我想应当不必如此?”
莫庭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还是答道:“君恩浩荡,莫家世代忠良,陛下圣明,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他的意思莫庭晟明白,大抵意思是皇上圣明,不会无端怀疑忠良,即便是有猜疑,多少也会估计莫家上下,不至于会危机性命。
可是世代忠良,君恩浩荡......
莫庭晟微垂下眼去:“嗯,二哥说得是,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只是都说君心难测,二哥这次又出了这么一件事,所以没忍住多一句嘴。”
莫庭熹摆摆手:“刚刚不还说是兄弟俩的体己话,怎么这会儿就又这么形式起来了?”
莫庭晟重新打起精神和他寒暄,心里的担忧却未解除。
他虽做了和前世不同的选择,可当今的圣上和太子,以及朝堂之上的其他人却并未改变,若是他们当年只是因为自己的天才盛名而有所忌惮才想先下手为强也就罢了,可若是他们真正忌惮是并非他一人而是整个莫家......
莫庭晟一惊,随即自己对自己道:“应当不至于,莫家众人都是武人,虽有战功却都不涉朝堂,这么多年来,好像也就出了自己这么一个冤魂。”
连带的还平白牵连了江翊......
“想什么?”莫庭熹见他说着又开始走神,随口问道。
“江翊......”莫庭晟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道:“我的意思是,二哥此前还让我把江翊介绍给你,如今你们二人还没来得及深交你便要离开了,看来你们二人也是有缘无分了。”
“不打紧,”莫庭熹喜怒不明地道:“他既然是江安守之子,往后就总还有机会再见的。”说着目光深远地看了莫庭晟一眼。
他一直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正是因为一早就看出那个江燕行看着自家小弟的眼神实在不那么清白,那又不是单纯的色欲,而是要沉重得多的东西,莫庭晟从小就是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但他骨子里其实还是个至情之人,即便大多时候都表现出不愿与人深交的姿态,可若是有个人捧着一颗真心递到他眼前,他即便是不接,也免不了会动容几分。
若只是动容也就罢了......
建安城的另一头,全然不知道自己正被兄弟两人记挂着的江翊刚从那些孩子的房间退出来,一转身就看到自己的房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看穿着是个有身份的人,肩背开阔,气质轩昂,光从背影看,就是个常年练家子的。
江翊心下提着两分,走上前去:“这位兄台......”
他话还没说完,那人便转过脸来。
江翊登时被他那双坚毅的目光钉在原地,愕然:“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