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先祖既已决心脱离费氏，为何今日重新提起？”

皇上明知故问。

“而今邹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太后哀怜，同意她认祖归宗，加以照顾。”

太宰回答时恭敬低垂着头。

哪怕看不到他的脸，宏明也知道他心里做着什么表情。

“她若回归费氏，怎适合留在玄鹿苑？而今三妃皆已有主，往下只能封她做皇后了？”

皇上笑着问太宰，仿佛认真在思考这么安排。

“哪怕邹夫人认祖归宗，也非当今费氏宗家嫡系，怎配得上皇后身份？”

王继卿抢在太宰前开口。

太宰由平举的手后面，斜睨了他一眼。

“太士大人……所言极是。邹氏要封后身份不符。且陛下已有贤配，封后一说实在说笑了。臣以为，依靳充仪之例，封为九嫔较妥。”

王继卿知他野心不止如此，一时又想不出他要如何运筹帷幄。把费氏旁支封为九嫔，于情于理无法反驳，只得按下声音。

宏明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两人。

太士王继卿继承了王氏特有的纤细体态，白面修长，哪怕眼睛不讨喜，仍然称得上一句面貌斯文。

与时不时以跋扈闻名的太傅府不同，他在京城里行事低调，因善做姿态颇得部分愚昧百姓赞誉。

太宰燕群青处事尽管稳健，不过风流成性，民间口碑不大灵光。

华京城里哪怕三岁小儿都知道他是老色鬼。

但细看其人，不难发现他双目精光内蕴，面色红润。

与其他人过中年就开始大腹便便的文臣不同，他体态挺拔，穿着朝服远看与王继卿体格相差不大。

那非好色之人的虚亏，是肌肉结实的精瘦。

声色犬马的人焉能如此矍铄？

老奸巨猾……

假如王业卿在朝，与他算是棋逢对手，王继卿全然不在他眼里。

“既如此……晋封邹夫人为昭仪，择日迁入春宫。”

*

“皇兄真决定将邹夫人晋封为昭仪？”

皇上回御和殿的路上，诏明匆匆赶来询问。

“你不舍？”

诏明被顶得默默咽了口气。

“当下状况，皇兄非要与臣弟清算过去的事吗？”

宏明沉默了半晌，开口。

“……你知进入鬼月后，她每晚如何度过？”

诏明知道他说的是皇后，垂下了头。

“臣弟自知亏欠她许多。”

“你若收敛不了你那可笑的傲慢，便是知道得不够多。”

玉辇撇开道旁的四皇子，独自回了御和殿。

靳充仪候在御和殿前。

晋封邹夫人为昭仪非同小可。有公公赶在散朝前把消息传回了后宫。

“陛下不如将奴婢迁入春宫，方便监视。”

众人退开后，雨墨走到皇上身旁小声说。

“陈王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陈王并未说什么。不过那位娘娘目光不正，非心存良善之辈。”

宏明看了她一眼。

雨墨到底有些江湖阅历，与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不同。

“正因此，不能让你接近她。”

“那奴婢能做些什么？”

宏明想了想。

“你不能得罪她，但要她足够恨你，恨到不惜与太宰反目。”